“达斯是谁？”索兰伯爵皱着眉头问道。
“一个马棚的首陀罗，父亲大人。”回答他的不是管家，而是坐在索兰伯爵下首的一位年轻公子哥，浓眉大眼，样貌英俊，嘴角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首陀罗？”索兰伯爵的眸子激烈的变幻，眼角斜视了一下坐在旁边若无其事喝茶的夫人一眼，“一个首陀罗，死了就死了，扔了就是，用得着报上来吗？”
“是的，伯爵大人。”管家恭敬的退了出去。
能在伯爵府做到二十年以上的管家，他有着足够的聪明。他知道该怎么处理那具烫手的尸体。
“人命如草芥啊！”老埃布尔深深的吸了一口烟，使劲儿将地上的尸体和对面的小家伙儿抬起来放到马车上，“啧啧，这伯爵府每天都有死人啊。”
“这事儿你管得了吗？”鲁克卡不屑的撇撇嘴，“咱们干自己的活儿，拿钱就行，管那么多干嘛。”他最讨厌这老头子每次大发议论的表情。
“唉，看，多年轻一孩子，就这么没了。”老埃布尔不理鲁克卡的抱怨继续道。不过手下却不停，在年轻的尸体上摸索着什么。
“切，一个首陀罗而已，身上有什么值钱的货物。”鲁克卡挥鞭准备将马车赶走。
“蚊子再小也是肉啊，不过这小家伙还真是穷到家了，身上什么都没有。这伯爵府还真是抠门儿。”老埃布尔摇着脑袋，啪嗒啪嗒的抽着烟，一闪一闪的火星在漆黑的夜幕下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跟你说了，不要用鞭子打我的马儿。”老埃布尔见到鲁克卡拿起鞭子要赶马车，连忙跑过去夺下鞭子，尔后心疼的着马儿的颈项，“这可是上过战场的马啊，虽然退役了，但也能辟邪不是？要是一般的马，想靠近旃荼谷都不行，不然咱俩背着尸体过去啊。”绿豆大的眸子狠狠的瞪了小家伙一眼。
咕咕噜的响声在空旷的大街上响起，四只交替响起的马蹄声，再加上两双脚，拉着满车的尸体，朝着城外的荒野走去。
啪嗒啪嗒，一闪一闪的火星伴随着袅袅的轻烟，在街道上拉的老长老长。低沉的夜风中仍然不断传诉着老人的话：“人命如草芥啊！”
离旃荼谷越来越近，周围的景色变化得越明显，如果说城门外是春天，那越往外走距离冬天就越近。
旃荼，在婆罗门语言中的意思是，连最顽强的荆棘都不生长的地方。旃荼谷是生命的禁区，城里所有死去首陀罗，和某些吠舍的最终埋骨之所。
“到了。”老埃布尔将马车停在山谷边。山谷里是一年到头永不会散的浓厚黑云，望着那比地面还低的黑云，鲁克卡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整个山谷就如同一个长着大嘴，随时准备吞噬任何生命的猛兽，这让他从骨子里感到恐惧。不由自主的，他朝着那匹曾经的战马靠拢了些。
上过战场的战马能辟邪。他仍然记得老头的话。
其实，他还是挺佩服这老头的，老头没有结过婚，其实也没人愿意嫁给一个搬运尸体的人。他是老头打小捡过来的，虽然他不愿意搬运尸体，但是生活所迫，使得他不得不做这项工作。
搬运尸体需要的是勇气，老头使他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他也认为自己很有勇气，但事到临头，他还是忍不住有所恐惧。但老头不一样，他能离开战马很远的地方，能站在旃荼谷边望着那黑云就是半夜。那时候，他看起来和那战马的气势很合拍。
“人命如草芥啊！”老头仍然咕嘟着这句话，手中却不停的将马车上的尸体推入深谷中，被那浓浓的黑云一一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