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夜离开五里源。</p>
两人寻了处地势隐蔽的丘陵露宿。</p>
说是露宿，但陈风的手段又让浣红惊讶不已。</p>
陈风虚空梭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p>
行军帐一支，连单人床、被褥都没落下。</p>
陈风甚至还取出小烤炉，烤出兹兹冒油的肉串，配合解腻味的梅子酒，野外烧烤，别有一番风味。</p>
吃饱喝足。</p>
大毛、二毛守夜。</p>
再撒下铁线小兽方圆铺开数里当警戒线。</p>
安全稳妥。</p>
两人睡了个好觉。</p>
第二天清晨雾起，朝霞渐暖。</p>
两人收拾妥当，继续策马往芦苇镇方向奔驰。</p>
沿途村落破败，偶有住人的村庄，也是以老人居多。</p>
年轻人都逃难去了，老人要么走不动，要么故土难离，抱着死也要死在家乡的想法，听天由命。</p>
两人两骑，不做任何停留，疾驰而过。</p>
行程半日。</p>
总算赶到芦苇镇。</p>
眼前一幕。</p>
竟让陈风、浣红止步不前，相望愕然。</p>
“确定是我们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浣红拉拽着缰绳，安抚显得莫名躁动的坐骑，捋着它的马鬃朝陈风说道：“你确定我们还在潭州境内？”</p>
陈风的惊讶比之浣红更甚，他遮眼看去。</p>
印象中，本应成为废墟的芦苇镇，跟前身记忆中完好无损的时候没有分别。</p>
芦苇镇的上空，紫气萦绕，天降赐福之兆。</p>
镇中的一切，跟一路上遇到的村庄破败、颓废、了无人烟的迹象，现成天地之别的对比。</p>
芦苇镇没有任何异样，完全没有遭受任何兵灾的痕迹。</p>
家家户户炊烟升腾，鸡鸣狗叫，孩童哭闹的声音汇成一片。</p>
田地里劳作的乡亲，说笑逗乐，开着荤腔，脸上洋溢生活富足的微笑。</p>
相比于潭州别处的破落。</p>
这一处，堪称世外桃源。</p>
潭州之地战火四起，流民遍地，百姓之家，朝不保夕。</p>
而芦苇镇，正常得跟和平时期没有任何差异。</p>
这种应该是最正常不过的现象。</p>
在眼下的局势下。</p>
反而显得不正常。</p>
“陈风，你是回来参加你哥的婚礼吧？”田埂上，抽着旱烟的老汉，烟锅敲在鞋底上，朝陈风挥手，“你旁边的姑娘是哪家的，怎么没见过。”</p>
那老汉在前身的记忆中，亲眼看到他被一杆长枪洞穿，死不瞑目。</p>
现在的他，三个多月没见，越发精神了。</p>
“明爷爷，我是平叔家的陈红红。”浣红深呼口气，朝陈风望了一眼，见他默不作声，随即回应老汉，问道：“陈景言大哥要成家了吗，娶的哪家姑娘。”</p>
老汉思索片刻，恍然，叫出浣红小名，“原来是小丸子啊，嚯，了不得，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了。”</p>
听到声音，挽着裤腿从水田里走出来的农妇，擦着小腿上的稀泥，指了指陈风，又指了指浣红，脸上露出暧昧的表情，“我就说嘛，两人小时候就好得不行，现在长大了，是不是在一起了？这次回来，是不是趁好日子，让家里也给看个日子拜堂？”</p>
老汉也点头，爽朗大笑一声，“好，好啊，青梅竹马，我看行，记得，成亲的时候可要喊明爷爷去喝酒。”</p>
浣红粉颈微烫，下巴不自在地蹭了蹭锁骨，偷偷打量陈风一眼，朝两人摆手解释，“明爷爷，齐奶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只不过结伴回来祭……”</p>
“寄点东西。”陈风打断浣红的话，依着两人的话，牵起浣红的手，微笑道：“我是有这想法的，这次回来，问问爹娘，如果老人家不反对，过些日子，就把婚事办了。”</p>
浣红微微一愣，手心出冷汗，察觉到陈风在用手指抠她掌心打暗号，当即也顺着话题，做出一副准备见家婆的娇羞模样，“是哩，平叔在家吗，我也想问问他的看法。”</p>
“在的在的。”老汉越看两人，越觉得登对，往烟锅里摁着烟草，还没点燃，就迫不及待嘬了一口试试压没压实。</p>
“还杵这做什么呀，你大哥娶媳妇，家里正缺人手张罗呢，还不回去帮忙，晚点，我们可是要去吃席的。”农妇小腿上的稀泥，用蒿草擦拭干净，又搓了搓手掌上的泥条，走到陈风面前，不由分说，夺了他手里的缰绳。</p>
农妇挥舞着手，夺了陈风手里的缰绳，又拉来浣红手里的缰绳，牵着马数落道：“马儿交给我们两给你喂食，你们赶紧回家，去去去。”</p>
陈风、浣红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朝老汉、农妇打完招呼，径直往镇上走去。</p>
见到两人走远。</p>
老汉点燃填满烟草的烟锅，吧嗒吧嗒猛抽两口，吐出的烟雾，竟凝成一个好像被什么薄膜锁住，扭曲挣扎的人脸。</p>
他吐出烟雾，又喝风一样，把烟雾嘬了回去，那人脸也随之缩成一道烟线，被他吞进肚子。</p>
农妇牵着马，脑袋正反一百八十度调了个位置转向马脸，盯着马脸舔了舔唇。</p>
两匹马儿突地变得暴躁不安，四蹄乱窜，不断要摆头挣脱缰绳。</p>
农妇嘿嘿一乐，年老的身子骨，拽着两匹马儿的缰绳，马儿竟然无法挣脱，她摸着马儿的脸，嘿嘿乐笑变成了咔咔咔上下牙快速磕碰的声音，“小丸子，小辫子的马儿要藏起来，藏起来，一定要藏好。”</p>
……</p>
“风哥哥，风哥哥，你回来了啊。”路牙子上，一群光屁股蛋的小孩，围住陈风和浣红，脏兮兮的巴掌，在两人裤腿上，印出好几个巴掌印。</p>
“鼻涕泡，又把自己滚成泥猴子，看你爹娘不抽你屁股。”陈风摊开手来，掌心一把糖。</p>
他蹲下身，眼神复杂，扶着眼前这满身是泥，还在吸嗦吸嗦鼻涕的男孩，“我大哥不是成亲办酒席吗，你咋不去吃席。”</p>
男孩吸溜溜鼻口两道白龙进嘴，听到这话就一脸委屈，“还不是冬瓜他们，不要让我捡炮仗，威胁我说，敢现在过去，就不跟我玩了，我待会再去，炮仗点完了再去，我不捡炮仗，他们就会和我玩了。”</p>
他夺过陈风手里的糖，分发给四周的小伙伴，手背擦了擦鼻涕，抬头望着浣红，“姐姐好漂亮，外村来的吧。”</p>
他东张西望，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小手捂着嘴，朝浣红招式，示意她蹲下来，自己有话跟她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