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花吃了一惊,连忙扶起碎嘴婆,
“起来婶子,过去的就过去了,还放在心里干甚?压的慌哩。”
碎嘴婆流出了眼泪,“这闺女,咋甚好呢,咋甚好呢!”
瘌痢头在一旁看兰花花不要钱,只嘟嘴,
“人家是双职工,男的当主任,女的当老师,拿双份工资儿。
我刚比不了,没有人给我一分钱,我就靠着这点粮食活命哩。”
大伙都去割麦子了,大丑也急着辗场,哪有闲功夫在这儿扯皮。
大丑问,“五百斤小麦中不中?”
瘌痢头头摇的像拨浪鼓,“不中,不中,太少了,喝稀饭也喝不饱。”
“你要多少?”大丑问。
“最少一千。”瘌痢头硬着头皮,咬着牙,依然坚持。
“六百,就六百,再不中,我不管了,你们自己商量吧。”大丑板着脸说。
“那,那……。”瘌痢头有点急了,说话直结巴。
“你睁眼看看,碎嘴婆丈夫搬砖去了,儿子又作了倒插门女婿。
家里的境况有多牺惶,你又不是不知道,还他妈的狮子大开口。”
大丑说完,牵着毛驴就走。
“村长,村长,六百,六百斤,我就答应。”
瘌痢头在毛驴后边,边撵边声嘶力竭地喊。
也许小毛驴也生气了,它仰头“呜啊呜啊”地一通乱嚷,后腿一叉,屁股一撅,一串串金黄色的驴粪蛋蛋滚了出来。
瘌痢头猝不及防,一脚踩上了驴粪蛋蛋,一下子摔了个屁股墩儿。
瘌痢头顾不得揉一下屁股,又朝前追去,
“村长,村长,最低价,跳楼价,五百五,行不行?”
…………
马大庆是城里人,从小没干过农活,自从当上了供销社主任,又发福了不少。
他肚子大,弯不下腰,再看兰花花,本身就是个山里姑娘,干惯了农话,挥着雪亮的小镰刀,蹭蹭地朝前钻。
老兰头虽说岁数大了,割起麦子来,也是轻车熟路。
既然割麦不行,那就拉麦秧吧。
老兰头早就在自家的篱笆墙里,造好了场地。
这个地方好啊,不用担心被偷,渴了饿了,屋里什么都有。
于是,旮旯村的梯田里,就出现了有趣的一幕。
一个白白胖胖的男人,在明晃晃的阳光下,躬着腰撅着屁股,拉着板车。
人家的板车上,麦秧秧堆的像座小山。
而白胖子的板车上,勉强盖住了车帮。
这么大的人,这么少的麦秧秧,谁看了谁笑。
关键是还有一群小娃娃,跟在后面瞎起哄。
“墩儿,驾,驾,吁。”这是赶毛驴的吆喝。
“你个畜牲,再不跑快点,蹄子给你跺掉。”这是骂毛驴懒蛋。
“……………。”
这些娃娃们,都是喊他姑父的。
老话讲,“姑父本是骂的物,一会不骂就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