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中，金台之上，崇祯皇帝将手中的奏报翻的飞快……没一件是好消息，没一条是可以提气壮胆的奏报。</p>
没有几天就要过年，可户部太仓，内库、里库，全部都是空空如也，整个大内，搜括不出十万银子来。</p>
很多年赏和皇赏照例都要颁发，但也实在是拿不出一点钱来了。</p>
身为这个庞大帝国的皇帝，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窘迫和压力。以前年景再难，却也没有过如此的凄惨景像。</p>
而且，关陕已失，山西空虚，年后如何，现在也是一无办法，他自己没有办法，而眼前群臣，却也是个个束手。</p>
几个内阁大佬如泥胎木塑，崇祯看着就是生气，不觉将脚在金台上轻轻一垛，喝问：“府库空虚，先生每有什么要说的？”</p>
首辅陈演一惊，好象刚睡醒一般，呆了一下，才答道：“哦，请皇上发内帑。”</p>
“请皇上发内帑劳军，济民，救灾。”</p>
“府库空虚，唯有请皇上以内帑救急，待外府宽裕时，再来充实内库就是。”</p>
崇祯闻言凄然，几欲落泪，半响过后，才缓缓道：“内帑实在已经枯竭，所存数目已经无法告诉给诸先生……今国事如此，朕欲向皇亲戚里并大臣募捐，诸先生，以为如何？”</p>
说是募捐，其实也就是摊派了。</p>
这一次皇帝决心下的更大，一看就知道非要群臣捐助不可了。</p>
因为这一次和上次还不同，上次只是感觉困难，所以从勋戚先开刀，指望弄个几百万银子挡一挡。</p>
这一次却是连给上城京营禁军的年赏也拿不出来，实在是说不过去，所以颇有“最后的挣扎”之感。</p>
而崇祯这一次也没有和谁密商，直接就是在这样的内阁会议里提出来，也是明显的显示了自己的决心。</p>
上一次是武清侯硬顶，几次催逼才交了两万银子，崇祯非要二十万不放过他，结果两边顶牛，最后是皇亲们胜，崇祯惨败。</p>
现在新的一回合开始……这一次，崇祯决定对皇亲是晓之以理的劝说，对大臣们，则是突然宣示，打一闷棍逼他们拿钱出来。</p>
只要内阁带头，每人拿个几万或万把银子出来……崇祯对他的臣下的品行还是比较有数的。在他治下，越治越贪，为什么他每次都这么有信心的搞捐助，实在也是对自己臣下的操守据有强烈的信心……嗯，就是说，皇帝知道他治下的臣子无官不贪……</p>
“臣，臣，臣家中实在无钱哪！”</p>
在一阵叫人难堪的沉默之后，首辅陈演猛然跪倒在地，泣道：“启奏皇上，臣是国家首辅大臣，向来清廉，俸禄只够自用，全无积余。现在将近年节，臣家中只有存银十余两……如果皇上要……”</p>
“好了！”崇祯断喝一声，打断了正在起劲哭穷的首辅，又把眼光看向其余几个辅臣。</p>
次辅魏德藻一哆嗦，只得开腔道：“臣的境况比首辅大人略好一点儿……臣愿捐资二百两白银以备军国之用。”</p>
这两个阁臣，真是什么事都要别苗头，到这功夫，还在这种事上明争暗斗。</p>
陈演用眼神看向魏德藻：“你好狠！”</p>
魏德藻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你也不差！”</p>
两个阁臣此时倒是莫逆于心的样子，只是须臾过后，似乎又是想起来什么，两人的眼神突然又是变的黯淡下来。</p>
“唉，二百两……”崇祯心知拿这些官场老油条没有一点办法，了不起他们就是退出内阁，但银子还是一文钱不会多拿。</p>
因为和皇帝顶牛，最多就是没得官做。如果真的掏几万银子出来，那就是整个内监加皇亲和文武大臣的公敌，将来死的不知道有多惨。</p>
刻忌寡恩，唯利是图，当然，这个利不是小利，而是崇祯觉得只要对国事有利，做事可以不遵循章法，也没有道义可言。象陈新甲那样，主议和不过是秉承帝意，结果事情一出，乱蜂蛰头时，皇帝没有担当，不说帮臣下挡一挡，却是拿陈新甲出来当自己的挡箭牌，用这个大臣的人头帮自己平息众怒……皇帝当成这个鸟样，哪个臣下会出心出力，冒着危险给他效力卖命呢？</p>
“罢了，散朝吧。”</p>
既然议而不决，也就只能叫阁臣们退下。</p>
等陈演几个走了，崇祯才恨恨的一垛脚，怒道：“文臣误国，自私庸懦，全部该杀！”</p>
最近皇帝这么毫无理性的大发脾气也不是头一回了，所以在场的内监都是垂首不语。良久之后，才有一个穿着朱红圆领，头顶乌纱玉带官靴的内监匆忙赶来，到了崇祯跟前就是一跪，嘴里道：“奴婢该死，叫皇爷久等了。”</p>
“怎么这么迟？”崇祯也是很不耐烦的样子，喝道：“辰时就出宫了，到现在才回来！”</p>
“奴婢在老皇亲的府里坐了整四个时辰，想着皇差要紧，不敢动窝儿。就是这样，也是没有把差事办好……奴婢真该死。”</p>
奉命出去办差的是司礼监的徐高，在宫中也算是排的上号的人物了。这一次皇帝请群臣助饷，皇亲当然也跑不掉，嘉定伯周家是皇亲排第一，所以派了这个司礼太监上门。</p>
“好歹不拘，几万总有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