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雅的方式头向前倾，汪涵双表示接下来要透露一个小小的秘密，“设立这种委员会是不是全世界最棒的点子，我们是不太确定。不过是我们最亲爱的外交部长想出来的，且有助于促进外交政策的透明化，让政策更合乎道德，以及提出其他似是而非的解决问题妙方，所以我们就尽全力配合了。”</p>
“有人说，这样的工作应该由联合国来做。也有人说，这样的工作联合国早就在做了。另外还有人说，联合国本身就助长这种歪风。取决于你听信哪一种说法了。”汪涵双耸耸肩表示不敢苟同，希望他们两人也有同感。</p>
“什么歪风?”唐天宝问。</p>
“委员会没有权力调查实务层级，尽管如此，如果你想看看钱有没有花在刀刃上，贪污是很重大的一项因素，非列入考虑事项不可，不能与自然耗损和无能混为一谈，不过很近似。”</p>
汪涵双想出了一个普通人了解的比喻，“以我们国内的自来水系统来说好了，水从水库里流出来，如果幸运的话，有些最后会从你家水龙头流出。”</p>
“可惜的是，一路上有很多漏水严重的水管。如果说这水是由善心社会大众捐献的，总不能看着它平白漏掉吧?如果你的饭碗要看选民的脸色，你当然不会坐视不管。”</p>
“这份委员会的工作，会让他跟什么样的人打交道?”唐天宝又问。</p>
“外交官，是内罗毕这里国际社群的人。多半是顾问级以上的人。偶尔有几个主任秘书，但是不多。”汪涵双似乎认为在这里需要稍作解释，“援非委员会的层级必须提升，以我的判断来看。最好高入云霄。”</p>
“这个委员会一旦授权往下调查实务层级，最后会和某些超级非政府组织一样。就是所谓的政治，下场是晚节不保。这一点我很强调。好吧，这个委员会非在内罗毕设立不可，脚踏实地，对当地事务很了解，显然是如此。”</p>
“不过这委员会说穿了还是个智囊机构，立场必须维持中立。以我自己的说法是。必须维持情绪中立的地位，这种做法绝对重要。而孙旭元是这个委员会的秘书，不是他努力争取到的，而是轮到我们。他处理会议记录。作整理及研究，草拟报告文书。”</p>
“那么说，你的妻子并不搞情绪中立喽？”唐天宝想了一会儿后反驳，“孙艺萍女士是情绪到底，就我们所听说的情况而言。是那样。”</p>
“恐怕你看太多报纸了，唐警官。”汪涵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p>
“才没有，她的实地报告，我一直在看。特别是当她卷起袖口。在实务界苦拼实干，每日每夜操劳不已。”</p>
“那样做非常有必要。毫无疑问，非常值得赞许。但是。几乎无助于客观的立场，而客观是委员会身为国际顾问组织的头号责任。”汪涵双以文雅的口气说，并没有去计较他那种下流的说法。</p>
换成另一个全然不同的层次来看，他的高级专员如果讲这种话，他同样会左耳进右耳出。官腔从来都是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废话。</p>
“这么说来，你们各走各的路了。”唐天宝下着结论，他往后坐，用铅笔敲着牙齿，“你很客观，你妻子则很感情用事。你扮演的是安全的骑墙派，你妻子则是危险的边缘人。我总算弄懂了。其实，我认为我早就知道了。好吧，这件事怎么会扯上苗辉祥?”…,</p>
“怎么说好呢?”对于唐天宝不留余地的评论，汪涵双觉得脸上在发烧。</p>
“苗辉祥，这个国内浙商豪门中的公子哥，他怎么会扯上孙艺萍女士的生活，以及和你的生活?”</p>
汪涵双稍微笑笑，原谅对方略嫌唐突的陈述，“我们这边有相当多由捐献国资助的组织，我相信你也清楚。全由不同国家支持，也由各式各样的慈善机构和其他组织资助。当地的肯尼亚总统则是一騀子打倒它们全部。”</p>
“为什么?”</p>
“因为如果肯尼亚政府在做事的话，这些组织就等于是画蛇添足，这些组织能跳过他的贪污体系。苗辉祥的组织还算温和，是由一些国内富商组织的，全部由私人资助，进行的是医疗服务，我恐怕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p>
汪涵双他如此回答着，希望这种率直的口气能让两位警官接受他对这些事情确实一无所知，可惜对方并没有那么容易上钩。</p>
“苗辉祥他的组织是监察性质的组织。”唐天宝紧接着告诉他，“该组织的医生巡视其他非政府组织，拜访诊所，检查诊断书并提出纠正，然后检查治疗方法。他们也处理流行病。利基呢?”</p>
“他又怎样?”汪涵双不知道唐天宝为何突然问起这个肯尼亚上层白种人。</p>
“苗辉祥和孙艺萍女士本来要前往他那边，对吧?”</p>
“据说是这样。”汪涵双点点头。</p>
“他究竟是什么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p>
“他有望成为非洲白人的传奇人物，是人类学家兼考古学家，陪父母亲去图尔卡纳湖东岸一起探寻人类的起源。父母亲过世后，他继续探索下去。他是内罗毕这边的国家博物馆的前任馆长，后来负责野生动物保护的工作。”</p>
“后来辞职了。”</p>
“或者说是被迫下台，说来话长。”</p>
“而且他是肯尼亚现任总统的眼中钉，对不对?”</p>
“他在政治上反对肯尼亚当局，这么做吃力不讨好。目前他行情看涨，因为他代表的是肯尼亚的终结者。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正积极要求他入阁。”唐天宝往后坐，轮到另一人上场。</p>
这时可以明显看出唐天宝对案情的态度。其实也适用于这两位警官的个别作风。唐天宝讲话时激动，让人强烈感觉到他拼命压抑情绪，另一名叫金莉妍的女警官则是不带感情的典范。</p>
“好吧，你觉得孙旭元是个什么样的男人?”金莉妍她若有所思地问。渀佛是在研究历史上一个遥远的人物，“为什么离开自己的工作岗位，来主持这个委员会?他的兴趣、胃口、生活方式是什么?他是何方神圣?”</p>
“天啊，我们又算是何方神圣?”汪涵双强烈抗议，或许抗议得有点太做作，唐天宝看在眼里只是再度用铅笔敲着牙齿，金莉妍则报以耐心的微笑。</p>
汪涵双以颇具魅力的不情愿态度，念出一张有关大舅子那短得可怜的特质清单：热爱园艺。最爱的是星期六下午在花床里做苦工。</p>
勉强来说，孙旭元算的上是一个绅士，与当地雇用的员工打交道时客气得过火。这样的人在大使馆一年一度的餐会上，都没人会感觉到他的存在。</p>
就某些方面来说有点像王老五。至于哪些方面，汪涵双一时想不起来。</p>
就他所知，孙旭元不打球，也不钓鱼打猎，一点也称不上喜欢户外活动。惟一例外的是园艺。…,</p>
还有，当然要提的是，孙旭元他是一流的基层专业外交官，具有丰富的实地经验。懂两种语言，行事安全第一。完全遵照南京方面的指示做事。</p>
可现实是残忍的，这错或许不在孙旭元本人身上。可偏偏他就卡在升官的阶梯上，不得寸进。</p>
“他不会跟中下级别的人交往吧?”金莉妍看着笔记簿问，“你不会看见他趁外出进行实地工作的机会，跑去地下舞厅乱搞吧?”</p>
这问题一出，汪涵双听起来就有点好笑，“不是他的作风吧，我想?”</p>
大舅子虽然嫌贫爱富，还有点小资情调，不过确实不去那种场所。</p>
“舞厅?孙旭元?你的想像力太丰富了吧!你怎么会想到那里去?”汪涵双开心大笑，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笑得如此开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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