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无咎听他说到这里忽而停下,久久沉默,道:“那便怎样?如玄炎这般喜凉怕暖么?可岳父大人并无这些表征。”
莫苍维道:“非也,阳气旺盛,则入不得阳气过重之地,无咎,你可知这世间,哪里阳气最盛?”
莫玄炎道:“佛堂、寺庙,爹爹一生信佛,却不能走到菩萨跟前祭拜,原来是这个道理,沈师叔托‘祝融’于少林,也是因为爹爹进不了少林寺。”
晋无咎恍然大悟,又听莫玄炎道:“爹爹,既是如此,女儿有一个疑问。”
莫苍维道:“你说。”
莫玄炎道:“莫家既有所谓莫家秘术,则沈家亦有所谓沈家秘术,是不是?”
晋无咎心口巨震,想起晋太极临终前最后一句话,见莫苍维欲言又止,正要出言询问,莫玄炎已道:
“爷爷临终前对我们说,小心沈家秘,咽气前没能说完的便是一个‘术’字,沈家秘术与莫家秘术恰恰相反,只能汲取自身或他人阴气,修练后阴气附体,因而不能靠近阴气过重之地,爹爹入不得佛堂,所以沈师叔入不得陵园,我在魔界那许多年,碧辰却不能穿越鬼界前来找我,从那时起,爹爹已看出沈师叔并未舍弃沈家秘术,更将它传于碧辰,无咎闯入盘龙峡谷那日,哥哥在与碧辰的较量中,察觉他‘琅环碧玉掌’中含有阴力,爷爷得知后大为震怒,现下女儿终于懂了,最后,这次无咎将沈师叔逐出盘龙峡谷,爹爹执意跟出,‘朝阳谷’中,女儿便说该有第三层缘由,原来便是为了监督沈师叔。”
莫玄炎向来语速柔缓,晋无咎听她将这一大段娓娓道来,莫苍维片语不应,却能从眼神中读出默认,心下大是佩服,道:“玄炎,你当真和小姐姐一样聪明,我们都是初次听闻莫家秘术,我才刚刚想到爷爷的遗言,你已推测得这般深远。”
莫玄炎冲他微一噘嘴,道:“我本就比你聪明,你今日才知道么?”
洛扬采虽不能说完全放下芥蒂,但也甘愿成全二小,见爱女轻嗔薄怒,那是在旁人面前从未显出过的姿态,新婚甜蜜流露无遗,总算心下稍慰,瞥眼看见丈夫断臂,又忍不住暗暗伤怀。
莫玄炎又道:“可既然如此,女儿还有一问,莫沈两家原本体内阴阳平衡,修练莫家秘术后,阳盛阴衰也还罢了,可沈家秘术致使阴盛阳衰,岂非我教内功大忌?”
莫苍维道:
“这便是两家秘术奇妙之处,我们汲取为他人阴阳之气,而非阴阳之力,这些阴阳之气可在交战中化作自身内力,分明可作阴阳之力,却偏生既不算作阴力,又不算作阳力,即便阴盛阳衰,也不会走火入魔,沈家家学为剑法至阴掌法至阳,倘若二者不能合一,遇见一流高手极易受制,若能阴中带阳阳中带阴,岂非更上一层楼?”
莫玄炎道:“女儿自小与碧辰碧仁两兄弟切磋,对沈家武学算得了解,据女儿所知,沈家家学中并无爹爹说的修习之法。”
莫苍维道:“一语中的。”
莫玄炎道:“但若借助沈家秘术,则一切大不相同,沈家不通我莫家秘术,自无法阴剑含阳,但阳掌含阴却是他们能做到的,只可惜须得以害人害己作为代价。”
莫苍维长叹一声,道:“在我们二十七岁那年,沈师弟偷练沈家秘术,被恩师发现,命夏师弟带他入昆仑仙境雪山思过,也便是在那一年中,他发现铸剑炉,才会有两年后血洗昆仑、夺取‘五行剑’各般举动,这两件事教主都已知道,但若想要推根究源,可说一切全由沈家秘术而始。”
晋无咎早在三年以前,便藏身于蟠龙谷的繁枝密叶间偷听到这段过往,至此终将一切串联起来,回想那时还在嫉妒纤纤与任寰走得过近,这时却有佳人相伴,一时无限温馨,一时又恍如隔世。
也不知晃神多久,再回到眼前堂屋,发觉正事已然聊完,莫玄炎道:“这两间屋子,一间是爹爹妈妈的,另一间想必是舅舅舅母的,为何不见他们?”
莫苍维道:“说起这个我正想问你,婵儿尚在盘龙峡谷时,可是与碧仁闹过甚么不快?”
晋莫不由自主对视一眼,同觉尴尬,莫玄炎道:“爹爹为何有此一问?”
莫苍维道:“大约三个月前,婵儿忽然到来,紧接着又哭又闹,在你舅舅舅母房里乱砸东西。”
莫玄炎道:“表姐从小便是这个脾气。”
莫苍维道:“我们这一辈的恩怨,不愿牵连到子女身上,所以出谷时只带几个愿意跟随的家仆,希望你们小一辈能在谷内相互照应,却不知怎会闹成这样。”
莫玄炎道:“女儿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女儿不想说。”
莫苍维叹道:“我好心问过多次,可婵儿对我和你母亲颇有怨愤,半字不肯吐露,三个月来不见好转,你舅舅舅母好像也在刻意隐瞒。”
洛扬采道:“婵儿这性子,仁儿若是娶了她,少不了一辈子受气,我们自己有个好女儿足矣,哪管得别人这许多闲事。”
莫玄炎道:“谢谢妈妈。”
洛扬采见爱女乖巧,拉过她手,目光中满是怜惜,道:“你舅舅不同于你爹爹,数十年间不曾离开过盘龙峡谷,外界无人认得,出入自比你爹爹方便得多。”
莫玄炎道:“爹爹妈妈,沈师叔心术不正,你们生活在一起,女儿实是放心不下。”
晋无咎连连点头,道:“无咎真心希望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可以回到盘龙峡谷。”
莫苍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