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千龄走出几步,见她仍只呆站,道:“莫师妹不和我一起?”
莫玄炎道:“不。”
姚千龄道:“记得上一次见到莫师妹,是我十四岁时回到盘龙峡谷探望父母,那一年,你才十一岁。”
莫玄炎心道:“原来我和他曾于谷中打过照面,我倒是半点不记得了。”
嘴上却道:“你想说甚么?”
姚千龄道:“一晃七年过去,莫师妹长成一个凤仪玉立的绝代佳人,容颜妩媚,身姿妖冶,武功高强,无不艳惊四座。”
莫玄炎仍道:“你想说甚么?”
姚千龄道:“没甚么,我对莫师妹一见倾心,仅此而已。”
随刷的一声长剑出鞘,黑暗中一道火光闪过,姚千龄尚未反应过来,喉结又被硬物触及,这一次却是“句芒”剑尖而非剑鞘,赤焰中莫玄炎浓眉上扬,道:“今天甚么日子?你们可是活得不耐烦了?敢一个接一个轻薄于我,莫玄炎也是你们想惹便能惹的?”
姚千龄竟不惊慌,道:“莫师妹何必动怒?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也说了仅此而已,从未想过破坏你和那晋无咎的鸳盟,你天生绝丽,一眼爱上你的男子何止百十?你动不动便拔剑,难道还能将这些人全都杀了不成?”
莫玄炎收剑回鞘,道:“滚。”
姚千龄不敢再说,默默离去。
莫玄炎在林中随意走得几步,回忆午后傍晚与沈碧辰过招情形,越想越是费解,喃喃自语道:
“莫家武学缺陷致命,我仅以‘两仪’搭配谱外十招传于无咎,
尚害得他‘枢械塔’中险些走火,我既未能想通因果,更不得对他明言,免他擅自修练,
心生杂念,再入魔道,但我与碧辰最后那一下以枝相碰,体内真气分明来到头顶,
连走‘天柱’、‘玉枕’、‘络却’,致使手上内劲陡增,碧辰始料未及,
如往昔般以硬力相拼,这才被我打到内伤呕血。
“自我习练‘两仪’第一日起,爹爹便告诫我,真气逆行‘足太阳膀胱经’,
起于‘至阴’,止于‘大杼’、‘附分’,不可汇于‘天柱’,多年来我奉行不悖,
将莫家剑法翻来覆去,练得滚瓜烂熟,始终未能青出于蓝。
“昨夜我与付前辈在此交手,自他三棒而始,我九式一百零四招莫家剑法再难得手,
他每每以攻为守,却偏偏对剩余那二十招十分忌惮,今日厅堂大战,
付前辈更是在我眼前使出莫家剑法,以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二十招打败楚伯楠,现下想来,
他怕的多半是我真气入头,爆发成倍威力。”
念及此处,莫玄炎选在一处草地跪坐,将全身内力沿“足太阳膀胱经”逆行而上,行至“厥阴俞”、“膏肓”二穴时站起,右手举起剑鞘几下虚斩,正是“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四招。
第二遍使出时,内侧两道真气过“肺俞”、“风门”、“大杼”三穴,外侧两道真气过“魄户”、“附分”二穴,莫玄炎时机拿捏精准,恰在第二遍使出“诸行无常”时,四道真气抵达“天柱”。
便在这时,右颈一阵钻心疼痛,莫玄炎早有提防,即刻停止运功,仍未抵挡住寒意侵袭,喉头一甜,一道鲜血自口角流出。
莫玄炎伸手背轻轻拭去,心知已受内伤,顾不得余痛未消,暗道:“究竟哪里不对?为何与碧辰打斗时可以,独自修练时反倒不行?”
仔细回思比对,又再想道:“难道这真气入头,只可用于保命,不可用于进袭?这却又是甚么道理?”
胡乱想出好些可能,始终找不到一条足以说服自己,心道:“我既不能成功,更须对无咎守口如瓶,眼下经脉受损,今夜练不成了,好在内伤不重,驾驭青翼总还力所能及,也是时候回去休息,否则无咎夜半醒来见我不在,又要焦急万分。”
莫玄炎足尖轻轻一蹬,整个人已在树顶,正欲张开“青鸾之翼”,闻得脚下两阵风声奔近,心道:“这二人轻功不弱,不知是谁步我后尘,深夜来此又意欲何为?”
二人一先一后到得快极,转眼已入林中,先到那人连连拍手,道:“你输了你输了,你要请我吃桃子。”
听着已有五十来岁,口吻却十分天真,正是午后“仁礼堂”中,以“七星太极”震慑全厅、又重创秦枭鹤与楚伯楠的怪人。
后到那人道:“沐阳老弟,十六年不见,老头子更是望尘莫及喽。”
莫玄炎听这嗓音似曾相识,却又似是而非,心道:
“怪人前辈神志不清,一般人无法接近,这人除了付前辈,该不会再是旁人,他平日里故作嘶哑,想来这才是他真声,看他对我心存指点,对九华普陀两派武学如数家珍,又替丐帮击退楚伯楠,怎么看也不像坏人,但他诸多刻意隐藏,又有甚么目的?怪人前辈身负本该师尊大人方能练就的‘七星太极’,而付前辈熟知莫家剑法,又称这位怪人前辈作‘沐阳老弟’,难道他俩同为我教前辈高人?当真如此,我在此窃听岂非大是不该?”
名曰沐阳那怪人道:“沐——阳——你是在叫我么?”
付圭轻叹一气,道:“原来如此,十六年过去,你并未找到良医,我还指望你忽然现身卓府,是故意装疯卖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