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二十分钟，张一出现在史妲菠的院子外面，穿过前院长满野草的花园，而瞧见窗内猫狗都在那儿替主人迎接客人。</p>
张一上前敲了敲门，立刻吠叫声一片。</p>
唯独那只长期患有肾病的老狗不在其中。而是侧卧在史妲菠床边的地上，一动不动。</p>
不用诊断，张一知道它已死了，于是在病历本上，替它写下‘D、O、A’三个字母，这是医师到达时已死亡的简写。</p>
就这么简单的三个字母，却包括了一切动物的生命终程。</p>
“它去得这么快，我相信它临终不会有什么痛苦。”张一呐呐地说着，声音是那么柔弱无力而且没有情感。</p>
老史妲菠忍着不掉下眼泪，呆呆地由床上望着地上这个多年的老伙伴。</p>
这个时候兽医能做的事情就是替动物收检，当张一把它垫在身下的一条毯子拉开，然后把它包起、正要起步离开卧房时，老史妲菠虚弱的喊道：“请等一等！”</p>
她挣扎着把身子侧转，呆眼望着张一抱着的狗，脸上仍是没有什么表情地伸手轻扶着它的头，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又平躺下去。</p>
见此，张一急忙把狗抱出卧室。</p>
在后面院，张一跟勃罗太太轻声讨论怎么样处理狗尸。</p>
勃罗太太说：“我去喊后街的福勒过来把它埋掉。同时，如果你不忙的话，我希望在我出去的时间里，你进房跟她谈谈，我想这样会使她好过一些。”</p>
张一点点头，放下狗狗，又回到那间卧房里，坐在老史妲菠床边。</p>
老史妲菠向窗外痴望了好久，才转回头看向张一，语出惊人道：“张先生，下一个该轮到我了。”</p>
张一明白她指的是自己就要死了。</p>
惊讶她面对死亡的从容，生死之间有大恐怖，面对这种恐怖，中国古人便有了格言，六十耳顺、七十古稀、八十耄耋。</p>
美国人可没有种概念，但他们也知道，冥冥之中有注定，人老了早晚会回到天堂，回到主的怀抱。</p>
张一安慰道：“别胡思乱想，你这会只是情绪低落一些而已，任何遇到这种情况都难免会这样的。”</p>
“可我并不害怕，”史妲菠接着说：“我知道前头有更美好的世界在等待我。对于这种憧憬我从不曾怀疑。”</p>
张一不是美国人，也不相信上帝，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总不能跟她说，人死如灯灭...</p>
卧屋一阵沉默，她静卧着，两眼侧瞧着那张垂挂下来的卡片。</p>
好半响之后，她又转头看向张一：“我只害怕一件事情，张先生！”</p>
这一刻她的面容改变了，她求生勇气也顿时消失了，眼睛呈现一片恐怖之色，她紧紧地抓住张一的手。</p>
“我的猫和狗，张先生！我害怕我走了以后，我永远再也见不到它们了！我知道我死了以后，我会在天堂见父母兄弟，但是....但是我的猫狗...”</p>
张一感觉脑瓜疼，这肯定又是基督教教义上出了问题，人死了可以上天堂，动物不能。</p>
“既然能再看到你的亲人，那也一定能再看到你的猫狗。”张一用肯定的语气对她说。</p>
张一的话，让她的头在枕头上不停地摇，第一次看到她泪流满面。</p>
“人们都说，动物是没有灵魂的，因此它们死后不会到天堂里去，我以后再也见不到我的猫狗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