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达,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莱利尔斯与你做朋友吗?”他的声音平和了下来,又变成了那种淡淡的,漠然的口吻。
“因为我只是个平民,不配与高贵的子爵大人做朋友。”我讥诮。这种时候怎么会想起来说这些?
“不。”宏帕侯爵摇摇头,“我赏识皮休。”他看向困兽般伤痕累累却仍不肯罢休的皮休的眼神甚至是温和的欣悦的,“并喜欢皮休在我的身边,即使他的言谈举止甚至远不如你来的文雅。而你,寇达,”他又望向了我,“我不喜欢你,是因为我在你身上看不到责任感。你是一个铁匠,并且甘愿当一个铁匠。你没有为提尔,为奇米尼而战的心。”
这大概是第一次,侯爵大人对我讲了这么多的话。我想他是因为没法把这些话对别人讲。提尔的百姓与士兵都已经死亡或正在死亡。皮休不会听得懂他在说些什么,所谓的责任之类的,那不是皮休能够理解的范围,即使他自己是个无畏的战士。莱利尔斯仍然昏迷不醒,也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我期盼着,却没有抱持他立刻醒来的希望。至于迪欧……我似乎成了侯爵唯一能够倾诉的人,虽然我不是他欣赏的。
“真是精彩的演讲!”有人在鼓掌,稀疏寥落的掌声听不出任何热情,与主人的血一样冰冷,“黑骑士佣兵团格摩尔向您致敬,尊贵的宏帕侯爵大人,提尔的统帅。”
士兵们找来的不是魔法师,而是死亡骑士。我宁愿来的是魔法师,至少那还是一个人类。而现在面前的,却是死后复活的毒蛇。
“黑骑士佣兵团?从来没有听说过。”侯爵的答话仍然带着他奇米尼贵族的气度,如同他不是被绑着,而是坐在豪华的椅子上接受拜见。
我也没听过黑骑士佣兵团,我知道的只是死魂要塞出来的复生者——死亡骑士。那是他们给自己在人类中的新身份吗?
“现在您听说了。”格摩尔不以为意,“将来整个高兰大陆将会传遍我们的名字。”毒蛇喷出的涎液都带着毁灭的气息。他歪扭的下巴讨人嫌恶。
“是你们伤害了莱利尔斯?”理应是一句问话,却是肯定的语气。侯爵似乎已经对某些事心知肚明了。
“哦,说到这个,您刚刚提到责任。”格摩尔作出一副忽然想起的样子,竖起食指点了点,“我想我不得不为这位小铁匠申辩一下。如果不是他,您的兄弟莱利尔斯就不会再是您的了,更不会是奇米尼的风之骑士。”
“住口,你这毒蛇!”我愤怒的喝止,“你的谎言难道还要妄想别人相信吗?你卑鄙的行径让你早已失去了在人间的信用!”
格摩尔故意摆出一副惊讶莫名的样子,扭曲的下巴上挂着口水,嘴唇丑陋的歪着:“怎么了?我是在为你辩护啊,冲动的孩子!”然后表现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真是,看我多么糊涂。我想起来了,我知道了。”不怀好意的笑着望着我,然后瞥向了迪欧,“我知道你在保护谁了。当然,当然,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会多言的。”
“呸!”
“呵呵,我怎么会责怪你的无礼呢?”格摩尔轻轻的掸掉我吐在他身上的唾沫,“瞧,我是一个好心人,我会帮你保守住那个秘密。”眼中却有着比毒蛇还恶毒的光,“至于这个秘密究竟能被封存多久,呵呵,我还真是拭目以待啊。”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迪欧一眼,“不过么,冲动又好心的孩子啊,你真的确定要保护那个人吗?你知不知道,如果他肯出手,那么提尔也许就不是现在的样子。毕竟,能够代替风之骑士上战场的,可还有他呢。”
这也是我想着的问题,一直不敢问迪欧的问题。我偷眼看了看侯爵,发现他的表情仍然是无动于衷。一边庆幸他没有怀疑迪欧的事情,一边思索着格摩尔的话语。我被蛊惑了,被毒蛇的语言所困扰。我知道,但我就是忍不住要想,如果迪欧代替莱利尔斯上战场,如果他帮助奇米尼地狱德克,是不是提尔就不会遭此惨败?提尔人就不会承受如此苦难?迪欧一直在逃避战斗,那么正如宏帕侯爵说的,责任呢?迪欧是不是也在逃避责任呢?
“这些事,是你们唆使德克干的吧。”侯爵不理会格摩尔的话,望着脚下悲惨的提尔,“以前他们虽然凶残,但还没到这种非人的程度。”
“哦,您瞧,您也是一位统帅,当然知道士兵需要鼓励,乃至刺激。”毒蛇转向了侯爵,一副诚恳的样子,“尤其是在打了如此艰巨的一仗之后总得给他们些补偿,才能让他们在后面的战斗中也干劲十足。”语气里带着虚假的遗憾,“我不得不说,这其实是您的错。如果提尔很快就投降,提尔的百姓就不会受此磨难了。”
“胡说!”我愤慨的骂,“你们这群混蛋!强盗的逻辑!”
“呵呵,孩子,记住,胜利者才有发言权。”
“不,救命!”凄惨的叫声。几个德克士兵拉着一个女人从房子里拖出来,撕扯着她的衣服,就在城门口当众蹂躏她……
我的姊妹,我的兄弟,我的奇米尼……
“啊!”皮休突然吐出了口中的东西,大吼出来,他身上的绳索居然都被他崩断了,散落在地。就在他要冲到城头跃下去救那个女人的时候,死亡骑士的剑柄就砸在了他的头上,把狼狈不堪的他打翻在地。
“别用绳子,用铁链!”格摩尔的声音冷酷无情,吩咐着七手八脚过来的士兵,“另外几个也是。他们可都不是简单的货色!”踹了一脚躺倒在地的皮休,格摩尔轻蔑,“还真是野兽一样的人啊。”
现在,有着野兽般倔强的人,正蜷缩着呜咽。我知道他为何呜咽,因为我的心里也与他一样,为了提尔恸哭。
“你才是禽兽!”我破口大骂。
“你错了,人类才是真正的禽兽。”格摩尔冷然指着城下**的大笑的人,“只要一个含糊不清的指令就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你觉得他们的心里会有多少光明?”蛇一样的眼睛紧盯着我,“我不过是推波助澜的人而已。让他们潜藏着的兽性释放出来。呵呵,还真是卓有成效。”
“无耻。”
“随你怎么说,”格摩尔的笑容永远是扭曲的,“其实也许你们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的,只要有人肯打破秘密。”他的锋芒仍是指向了迪欧。
而迪欧,始终保持着沉默。
“不管寇达和我隐藏的秘密是什么。”纵然沙哑却仍然如银器敲击般悦耳的声音,让人震惊的发自莱利尔斯的口中,“格摩尔,现在我也知道了你们的秘密。”疲惫的子爵缓缓的抬起头,睁开眼,一颗晶洁的泪从他的脸上滑落在地.<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