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扎着空荡荡的手愣在那里,几乎忘记了应该留住那柄剑,直到上面火热的温度彻底退却,现在那柄剑还不能说是彻底的完成品啊!
莱利尔斯要干什么?他又能干什么?我满脑子都是他离去的背影,忧心忡忡,烦躁不安。
自从军队开拔到了城外,我就一直坐立不安。莱利尔斯走前的表情阴沉可怕,仿佛暴风来临之前,万物沉寂,谁也不敢开口,瑟缩着等待那自然的伟力席卷大地、天空和海洋,释放那毁灭一切的力量。
而魔法师,那种危险的存在更加深了我的恐惧,我们的少爷会怎么样?他不会冲动到只凭一把刚铸好的剑就冲上去以为自己英勇无敌吧?莱利尔斯确实是个典型的孱弱贵族,但他对哥哥的爱和对责任的理解,让他的心有着与身体完全相反的坚强。
“想去就去吧。”迪欧在我报废了第三个矛尖之后开口,拿下了我手里的铁匠锤,“不过别出城,只能在城头看。战场太危险了,你也看不清什么。”
“好!”我丢下迪欧和铁匠铺头也不回的冲上了城楼。
战斗还没有打响,队伍已经排列得井然有序。
从高处望下去,对面的敌军只是印在青草平原上的密集的黄褐色的小点,只有军旗在风中猎猎的鲜艳,红黑两色分明而浓烈。
那些黄褐色的点组成了严整的方块,方块排成了长长的条带,弯成一个浅浅的月牙,两翼突出,而中央凹陷。
仔细看能分辨得出那黄褐色的条带是拿着长矛的步兵,因为闪亮的矛尖在太阳的照射下反着刺眼的星点分布似的光。在他们的前面则是几排弓箭手,而两翼是穿着银色铁铠的骑兵。
我们自己的方阵能看得一清二楚。
最引人注目的显然是那林立的长矛。与德克的普通长矛不同,我们的矛足有十几米长,高得像直穴云霄的树枝。而我们的战阵也不同于对面的松散,而是十分紧密,像森林里肩挨着肩的树木,相互依存。人与人之间几乎算的上是摩肩擦踵了。但士兵们并不是平齐的站着的,而是错落着,单数列形成一条直线,双数列在稍微后面半步的地方形成另外一条直线。于是单列看的时候就是曲折的,成一种锯齿形。
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只有双数排的人手中才有长矛,而单数排的人却空着两只手,只在胸前挂着盾呢?
长矛阵绵延成了两公里的长龙,而拿着短矛的投矛手们则隐蔽在长龙的后面,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四五根,随时都会被丢向敌阵的样子。那矛尖看起来薄而锐利,实际上也是如此。我在打造的时候就被要求,要那种锋利而软的,投出去能有效的杀伤敌人,但却会被那大力的撞击弄弯曲,这样才可以避免被敌人在战场上就捡去使用,来对付我们自己。而我也确实按照这个要求而绞尽脑汁,让矛尖有着巨大的杀伤力的同时又柔软的只能使用一次。
这些都很精彩,但我挂心的是莱利尔斯。他很容易寻找,因为那身淡蓝色的铠甲只有他才穿,显得特别的醒目,难怪总是会被对方强力的敌人找上。我难以理解贵族少爷为了所谓的“优雅”而把青铜铠甲涂成淡蓝色的行为。他黑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拂,披散在背后,雪白的披风映衬下更是俊逸,连头盔都不能减弱那种风度翩翩。这样的人只适合在宫廷里服侍贵妇们,讨她们的欢心,可一点也不像是能上战场的样子。
叶赫奇?范?宏帕将军在前排骑着马缓慢的游走,“嘚嘚”的马蹄因为沉静而特别鲜明。他的青铜铠甲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虽然有些陈旧,却更加感到坚固。
将军在做着战前动员,讲着激动人心的话:“奇米尼的英勇士兵们,我知道你们每一个人心中洋溢着的热血。我知道你们渴望着荣耀,更想用自己的双手亲自保护自己的家。
“看着你们身后的城墙,在那后面的是你们的母亲、妻子、姐妹、儿女,她们现在能够安心的坐在屋子里防线,因为她们知道你们一定会保护她们的安全,让她们没有忧虑。你们是她们最坚实的依靠,让她们发自内心的信任。而这,就是你们战斗的理由!
“德克,我想你们都应该早已听说过他们的暴行。他们怎样对待曾经抵抗过他们却不敌而沦陷的城里的老弱妇孺,怎样对待那些无论丰厚与否的家产!你们,能把这群狼放进自己的家吗?”
“不能!”两万多人响亮的吼着,整齐划一,宛如发自同一个喉咙。
侯爵大人对士兵们的反应颇为满意,他骑着马走在他们的前面,突然停在了一个位置,拨转马头对着那里的人:“皮休,我前天见到你用拳头打碎了一个人的脑袋。好样的,我记住你了。对狼就得这么毫不留情,对他们客气就是对我们的家人的残忍。继续用你的拳头揍他们吧,我等着看你更英勇的表现。”
“啊!”皮休敲着盾牌大吼,他本来就比钟声还洪亮的嗓门震耳欲聋,能传到对方的阵地中去。
“我知道,昨天魔法师的火球让我们损失惨重,也严重打击了你们的信心。”
随着侯爵的话,一些人耷拉了脑袋。
“但别忘了,我们也有奇米尼的风之骑士!他会为我们尽力抵抗魔法师的攻击,带领我们重新赢得战场的骄傲与胜利!”激昂之后,他轻蔑的一笑,“如果是一位了不起的魔法师,就算是骑士受到祝福的力量也不能比拟,我们的风之骑士,只能冲入敌阵去杀了他才能解决大家的麻烦。然而我们都知道,那不过是个见习的学徒,他的火球只要一阵风就能吹跑,烧回他们自己的军队,让他们自己人焦头烂额。”他幽默的耸耸肩,轻松自如。
“哈哈!”果然人多就是厉害,连笑声都带着热血的气势,而沮丧的阴云也全部消散。
“好!还啰嗦什么?前进吧!杀了他们!把德克打回自己的老家去!让他们记住奇米尼的战士是多么的强大!”
“啊!”大吼伴随着敲击盾牌和跺地声,每一个人都被宏帕将军撩拨了斗志,恨不得吃了对方的心脏。
连我也是。
号角响起,迫不及待的人们投入了战斗。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单数排的人手中没有长矛了,是啊,我早该知道的不是吗?那矛太长了,根本不是一个人能拿住的,只有两个人共同支撑才行。长矛被放下,前后的两个人握着同一根,平端着矛尖向前,指向敌方的阵线。后面的一根抬得比前面的略高些,这样依次下去,形成一个死亡的弧线。
这就是我们的卓顿战阵,驰名到整个高兰大陆的卓顿战阵。没有哪个军队能够抵敌卓顿战阵的正面冲锋,那就是死亡的代名词。
而我最关心的莱利尔斯,暂时还是带着骑兵一动不动。他的披风在绿色草地的布景下白得亮丽,仿佛从来没有沾染过任何尘土一样。他的手中握着骑士冲锋用的骑枪,上面还飘荡着一面小小的带着奇米尼标志的旗帜,长长拽着的飘带在风中蹁跹。
他身后的骑兵也是同样的一动不动,除了马匹轻轻的躁动与响鼻,人都仿佛凝固了一般。而马也被按捺着,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他像在等待着什么。他们在等待着什么.<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