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大米粥，一大锅白菜汤，一篮子差不多有三十几个两掺面馒头，一大碗肉酱，眼下，全空荡荡地扔在饭桌上，一点儿没剩，连个肉酱沫都被馒头蘸得干净。</p>
大屋炕上的呼噜声，正此起彼伏响起。</p>
“吁，呵。”二柱子打呼噜似带着响鼻儿。</p>
朱兴德的呼噜声高昂，好像还没过了那份兴奋劲儿，时不常会像梦魇般用力蹬两下腿，仍处于在山上逮熊的亢奋中。</p>
杨满山的呼噜声深沉，他脸冲着墙，代表他已经进入深度睡眠。</p>
六子虽没有呼噜声，但是侧躺着弓着腰却磨牙放屁吧唧嘴。</p>
就连家里最俊最秀气的罗峻熙，此时也仰躺在炕上，睡着睡着张开了嘴。</p>
可见，四人快要累坏了，支着眼皮和家人简单交代都猎了什么，再垫饱肚子，松懈过后只剩满身的疲惫。</p>
白玉兰刚给两个外孙洗完尿垫子，打算进屋收拾一下饭桌子。</p>
不想才推开门，白玉兰差些被熏出一个跟头。</p>
“这都是啥味儿啊，啧啧。”</p>
几人臭脚丫子味儿，身上汗味，还有那动物血腥味儿，以及白玉兰都分辨不清了，那好像是动物粪便被几人踩到了？</p>
总之，还有那火把油味儿混在一起，几种味道能给人呛吐了。</p>
白玉兰顾不上先捡饭碗。</p>
她放轻动作进屋，屋里臭也要硬挺着，没敢开窗户开门放空气，怕几个孩子受风。</p>
她只能一手捏着鼻子不呼吸，一手拎着一双双鞋出了门。</p>
最后一趟出门前，还将几人扔在炕边的外罩衣裳团成一团，夹在腋下带走。</p>
……</p>
左撇子刚将粗壮的蛇处理完，推开仓房门时没注意到有人。</p>
晌午的光照着，回身就能看到团成一大团的影子。</p>
左撇子第一反应和那大粗蛇盘成一盘是一样一样的。</p>
“艾玛呀！”老爷们家很少说艾玛等惊叹词，可是这回左撇子是又艾玛又被吓的跳起了脚。</p>
左撇子忽然蹿出老高，也将白玉兰吓得不轻。</p>
白玉兰直拍心口，拧眉道：“大白天的，你这一惊一乍干什么，孩子们在屋里睡觉呢，孙子孙女也才吃完奶睡着，再让你喊醒。”</p>
左撇子没有先回答他为什么跳脚，而是无奈道：</p>
“你跑这里洗什么衣裳，刷什么鞋。”</p>
白玉兰还来气呢，新房要等到七月才能将吧盖完对付搬进去，她不在这里洗去哪里洗。</p>
你看，她家拢共就这么大点儿地方。</p>
旁院东院是酿酒坊，酿酒的葛老叔还有石九嫂子他们，会时常过来向她娘汇报酿酒进度。</p>
小稻和小豆不在家，她俩去给盖房工地送食材去了。咱家要给那些盖房工人还有雇的不老少插秧的短工供饭，虽然两拨工人已经为他们雇了六位做饭婆子，但是每日的粮食和菜需要当天送去。</p>
只能由她娘秀花来看着曾孙们睡觉，由小稻和小豆姐俩送食材。</p>
她娘在这里，酿酒工就会时常出现。</p>
前面又是小卖铺。</p>
别看现在家里不卖油盐酱醋糖了，但十里八村的老人不少，一时哪个村里老人有忽然咽气的，就会有人风风火火赶来买纸钱。就更不用说，时常还会有同村妇人来添个针头线脑。</p>
白玉兰不想在小卖铺屋里洗衣裳，不想让人瞧见洗出一盆盆血水。</p>
以前东院老张家出那把事儿，对梁贼人的手下通风报信，不就是源于发现她家洗衣裳倒出的是血水？</p>
至于自家屋里呢，一个屋里存粮食不能洗衣裳，另外俩屋都睡着人。</p>
后院又是新猎的熊，还有拴着好些头牛、牛槽子，鸡圈、柴火垛，木绊子堆。</p>
就这，还得亏着有先见之明买下东院房子，早早将猪猪们转移到旁边院落里，要不然怀孕的老母猪见到又有大牲口死了都不好养胎。</p>
而白玉兰以往洗衣裳，本来该在水井旁。</p>
可今天水井那一大片空地，又晾着几大块车板子。</p>
车板子上全是血。</p>
白玉兰早在朱兴德他们到家时，只简单说两句话就跑出去匆匆忙忙刷洗车板子。</p>
归根结底，她姑爷们忍着村民们出工才拉着熊归来，以及她洗个衣裳都要躲躲闪闪，无非是不想让村里人知晓她家又猎到了熊会发笔横财。</p>
白玉兰虽然不清楚野物市场，最终收头整熊会给多少银钱。</p>
但是她活了一把年纪，猜也能猜到这玩意儿少说要百两。只熊皮就能收不少钱。</p>
一下子收入至少百两，那在村里是绝对的大喜事。</p>
你说让外人知晓了，过后你请不请吃饭？</p>
即便她不算计那点儿粮食饭钱，咱家也没那空闲张罗请客呀。</p>
所以她不想让人知晓。</p>
也是太累了。</p>
今年新添的俩孩子，不算洗三，连着办两次满月宴都差些给白玉兰累断腰。</p>
舍不得闺女们月子做不好将来再不好生养，出了月子呢，又怕俩闺女岁数小觉多不够睡，她从孩子们下生，自己却没睡过一个整觉。能多帮着带孩子就多帮。</p>
白天夜里的又要帮忙带孩子，满月又要张罗做宴席。亲近的人家平均每家会来三四人，想多请个几家，那人数就会至少几十口。</p>
白玉兰现在回想，那两次满月宴，连过后刷碗筷就累的她直哼哼。</p>
她实在是不想再因为熊请客。</p>
再着说，她更是真没空。</p>
家里开春种地。</p>
这一种地，左家那活计就更多了。</p>
不止七十多亩田地不能全撒手扔给外人，需要时常跑到地垄沟去看看。还要忙着种菜呢。</p>
尤其是今年女婿们很孝顺，给丈人和丈母娘多找出不少活，很是勤快的又开垦出不少荒地，那家伙，一大片黑土地在等着刨坑撒籽。</p>
这些个偷偷摸摸的地，全在等着白玉兰和左撇子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