恁是说左家积德，才使得天地万物厚待，连老牛都能空手套白狼。</p>
有的村民就在半真半假中信了。</p>
有的村民却背后嘀咕：那得积德多少？也没发现左家特别造大福、积大德，这不是扯犊子呢嘛。是不是边境那面的牛群便宜，左家为防止麻烦，不乐意下回运酒帮十里八村想买牛的人家捎带，才编的谎啊？或是不想太招摇，左家明明很有钱了，酒买卖这趟非常挣钱，却不想让大伙知晓一笔添置七头牲口。</p>
两伙人还掐起来了架。</p>
实诚的村民很维护左家：“征徭役那事儿忘了？你家没少个人去服徭役不叫跟着借光？那不叫积大德那叫什么，撩爪子就忘。”</p>
但甭管是哪一伙人，掏心窝子讲，一头牛价值好几十两银钱，左家要是真的白得七头牛，那就是白得了几百两，还是挺羡慕嫉妒的，心里稍稍有那么点儿不得劲儿。</p>
有点儿像是什么呢。</p>
左家酿酒挣钱，咱没人家那个手艺，羡慕不来。也不去羡慕，没用。</p>
十里八村的人家，尤其是殷实的人家看待酿酒这事儿，还是挺平静的。</p>
别光看到人家挣钱了，咋不看看左家为卖酒担当多少风险。每次在大量生产前，不是要先有好些银钱周转买粮食才能酿出酒？一旦要是卖不出去，那就等于要倾家荡产。</p>
咱没那魄力，不敢拿家当全部投入去干一件买卖，咱就只能拧成一股绳，再多多努力干活积攒。</p>
可是老牛这事儿，被传来传去，他们听懂了，左家等于是啥也没干，连辛苦都没辛苦一下，就白得七头牛带回家。</p>
好似老天真的突然天降馅饼了，却分配不均。独独给了左撇子家，这就让大伙很闹心了。</p>
别小瞧这一点点的心里不舒坦。</p>
很有可能因为有嫉妒心理的人数众多，而被许多人看不顺眼。</p>
而此时，经过朱兴德真真假假的解释，大娘婶子们开始叽叽喳喳起来。</p>
“艾玛，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p>
“那看来咱村里这几头老黄牛，也是来拜拜牛大哥的？”</p>
“什么大哥，是大王。那应当是的。你没瞅见吗？真是奇了，之前那些牛紧着嘚瑟，没看自己家人都不认啦，给老蛮撞个跟头，脚都扭了。几头老黄牛往死里作妖，不是好动静哐哐撞朱家大门，像是临死要不留念想似的。门一开，得，见到牛大王了，立马憋泡了，也不作不闹了。你说这可真是没谁了，奇了大怪，不服不行。”</p>
“就是，要不然来朱家干啥，还是一起来的。那一出，根本不是凑巧。得亏德子讲了是咋一回事，要不然咱们还纳闷呢。”</p>
说这话的村妇，心想：不是来看牛大王的，难不成那些老黄牛，还能是来见朱老爷子的？</p>
会说话的，仍然是那一副左家该着被老天照顾的理论，夸奖朱兴德和罗峻熙道：“那你们家能买到牛里的大王，说明老天爷还是觉得你家宅心仁厚，要不然咋没让别人买到牛大王。”</p>
之前很是嫉妒的村民，挑高声音兴奋地说：“原来你家那几头牛，有花钱买的啊？”</p>
甭管咋样，哪怕朱兴德手里仍有白得的老牛，也比一头都没花钱的好。</p>
从白得七头，到有几头牛是花了钱买的，村民们立马心里接受能力变强，只要花用过钱，咱就能心里平衡平衡。</p>
也能找到劝慰自己的借口：让咱家花钱买，咱还没有那些银钱呢。就是买那头牛大王，卖家夸的天花乱坠，或许咱遇到这种好事，仍会因囊中羞涩错过。错过了牛大王，自然就没了后头那些好事儿。什么事儿都是一环套一环的。</p>
嗯，这么一想，这回连之前很嫉妒的村民，居然也发自肺腑道：“还是该着你家白得。”</p>
再之后，左小麦过来了，假装帮村里人拿凳子，帮助牛主人们拽老牛，其实是趁机溜到老黄牛身边嘀咕。</p>
直到此时，村里的老黄牛才老老实实跟着牛主人们走了。</p>
老黄牛们不敢和左小麦对视。</p>
怕了怕了。</p>
反正也见到了想见的人，今晚已经心满意足。</p>
村里人有不怕冷的，或蹲或站在朱家大门口，举着火把不回家，开始聊牛大王不愧是大王，你瞅瞅那宽厚的蹄子，你瞅瞅那长相，没等出声就能给小娃子们吓哭，看看那身板，快顶了村里家养牛的两倍还多。</p>
朱老大朱兴昌极为捧场，恨不得张罗几碗热开水，分发给村民们，让大伙多眼馋眼馋。</p>
朱兴昌听大家伙夸堂弟带来的老牛，乐的比夸他这个人还高兴。</p>
朱兴昌笑哈哈的张罗：“要不说呢，家牛没有野牛香。嗳？四大爷，别上手摸，你老躲远点儿，小心尥蹶子，我的面子它都不给的。”</p>
四大爷疑惑：“摸都不让摸，那往后让它咋干活？”</p>
在老人家看来，牛大王多点儿啥呀，再牛气不干活，也是个大白给。你是牲畜，你是干啥吃的不知道哇？</p>
朱兴昌却振振有词道：</p>
“你看，一般厉害的人都有脾气，我老弟脾气就大，俺们哥几个，德子都不惯着，说翻脸就翻脸，那脾气和酸猴子似的。</p>
这牛其实也一样，和人似的，你要是能将它驯服了，信不信四大爷？它一头能顶家养的老黄牛四五头，恨不得为你卖命。</p>
只要你有那个能耐，先将它驯服喽。</p>
我现在算是悟出来了，通常脾气大的，都得顺毛摩挲，要慢慢打商量，它现在不耐烦别人摸它，咱大伙就别摸了，别跟它硬犟。</p>
反正俺弟的牛，啥也别说了，就是牛逼。”</p>
朱兴德扶着朱老爷子出场，正好听到这一番话。</p>
要不是大堂哥没那个弯弯绕绕的脑子，他差些以为大哥是在借机损他。</p>
——</p>
深夜来临。</p>
左小麦和罗峻熙单独躺在大姐这屋，小两口商量着牛的事儿。</p>
小麦说：“我感觉这不是最后一次，只是刚刚开始。”</p>
“你是说，各村的牛，都会恨不得撞的头破血流也要去找我？”</p>
“别忘了，夫君，要一个月呢。这才过去多少天。而我那血布，包括你那破布，只能一时震住，还得是我在，却不能阻挡它们来找你。要不然还斗牛干什么。”</p>
罗峻熙说：“总是不能像大姐夫说的那般，将十里八村所有的牛全部拉到咱家养着。家里没有那么大的地方安置。再说咱家凭啥白白替别人养牛，加在一起只喂它们就要不少钱。”不想为这事儿，当这种冤大头。感觉真将所有牛带会家，很对不起岳父岳母。光喂那么多头牛，还不是自己家的，就要费钱还会多出许多活计。</p>
“那只能，我天天在村口等着了。我出面能震住赶它们走。咱们游寒村的牛，我也会以串门的名义挨家嘱咐，先将它们收拾老实了，再在咱家大门口，挂上我的血布控场。”</p>
“这么冷的天，娘子，你还怀着身子，那得多辛苦。”</p>
小麦心想：谁让我嫁了你这样的男子，嘴上却一笑：“没事儿，夫君，我能帮到你，总比只会着急问咋办强。”</p>
此后接连两日，左小麦用实力证明，她确实控制得住场子，一切尚在掌握中。</p>
但让小两口，包括朱兴德都万万没想到的是，十里八村的老牛不会莫名其妙跑左家撞大门，可是外面的老牛却不顾风里雪里的奔来了。</p>
附近没有边境黑虎阿牛的品种，来的还是家养的牛。</p>
养牛大户、秀花上一次嫁人的那家，这天早上，曾经是秀花的大儿媳忽然嚎叫道：“艾玛呀，他爹啊，咱家老牛被偷了，少了六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