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不开也得抽,京里的生意,我要凝珠替我看着,小德张现在威风起来,地位已经不逊于当初的皮硝李。凝珠与他好,在京里很吃的开,我正好闲下来,到松江去看看老朋友。顺路同来的,还有一帮大老板们,这下都约到山东了。”
与其同车者,是赵冠侯特意请承振代为安排,邀集的京城梨园子弟乃至吃开口饭的爷们。
国丧期间,百日之内不得演出,这些吃开口饭的生计无着。名角大家靠着积蓄,典当行头,倒可开销,下面的学徒,就连生计都成问题。
赵冠侯一声令下,将这干人请到山东,由自己开饷负责吃喝,让这些演员颇为承情。尤其是下面那些龙套底包,人到山东,京城的家眷还有安家银子,就更是拿赵冠侯当了活菩萨。
问及原因,赵冠侯说的也很清楚“当初要不是靠着京剧,我就出不了站笼,做人不能忘本,这一行的人,跟我最亲厚,不能不管。”
赛金花对他这种不忘本的态度,也极为欣赏,两人说了阵笑话,等到用过饭,赛金花才道:“我这次来,其实是来给你通消息的。京里这个年过的惊天动地,很是出了几件变故,有些事,朝廷没有正式下旨意,但是事在必行,你要先有个准备。袁慰亭,要开缺了。”
原来,就在两宫治丧未完之时,京里的变化,已经很大。隆玉太后力主,要杀袁慰亭的头,给大行天子报仇。
这显然是个借口,皇后和皇帝的感情,从来没有深到过这个地步,其之所以要杀袁慰亭,也不过是对慈喜的拙劣模仿。想要效法慈喜当初联合恭王杀肃顺的故智,来一次宫变,杀掉握有实权的顾命大臣。
这个提议,得到了北府兄弟的支持,但是他们既缺乏决心,更缺乏能力。当日肃顺门下有肃门六子,但要么是与座主离心离德,要么是不掌实权的文士。袁慰亭门下,却有北洋六镇,力量远非肃门六子能比,其上,又有铁帽子亲王毅匡扶持,远不是北府几兄弟所能对抗。且当日杀肃顺时,有胜保大军示威,恭王调兵拿人,现在隆玉手上无兵可用,杀人实际是空想而办不到的事。
杀袁的想法连保密都没有做到,很快就泄露出去,随即就遭到庆王坚决反对。其反对的理由也很充分,当日宫变,皇帝带头造反,反的是老佛爷,若是杀袁慰亭为天子出气,又置老佛爷于何地。
袁慰亭自身并无该杀罪过,隆玉太后只因个人好恶就要杀大臣,这也让朝廷的文武无法接受。如果可以因此杀袁,明日太后就能因此杀任何人。
是以,即使是和袁素有不对的大臣,这次也都站出来维护袁慰亭。张香涛本就是翰林四谏之一,虽然做了督抚,但是清流谏臣本相未改,听说此事之后,立刻到北府见承沣力争。而殷盛,也在朝廷里力保袁慰亭,他与普皇威廉交情莫逆,这个时候说话,朝廷群臣,也不得不考虑一下分量。
隆玉并非是慈喜那种有决断的太后,北府三兄弟,也没有恭王的手段。群臣表示出坚决的抵抗之后,他们就先退缩了,折中的处理意见为,以袁慰亭有足疾为理由,开缺回籍养病,免去一切职位。庆王虽然位子还在,但是因为保全袁慰亭的关系,与北府的人闹的很僵,权柄大不如前。
赵冠侯在京里,主要靠山就是庆王,其次就是袁慰亭。他的靠山如今一个倒,另一个不敢多说话,他的处境就很不利。
赛金花已经打听出来,承沣希望重新起复岑春宣为练兵大臣,以盛宣怀办洋务,对于赵冠侯,自无好感。其采纳了手下幕僚的主张,要上一道说贴,强调办宪政,先就要军政分离。不能大臣既掌兵权,又掌民政。巡抚、镇统制只能择一而居。
赛金花这次到松江另有一件要紧的事做,可是给这个兄弟通风,也在其中。她很有些焦急的说道:
“你不管是选镇统制还是选巡抚,都很难做的长久。监国身边的幕友,与我的一个姑娘很熟,说的都是机密。按承沣的想法,既要把你调离第五镇,又要革去你的巡抚,最好是调到陌生的队伍里,当个军官,将来再慢慢炮制。好在现在他们弟兄腾不出手来对付你,你要先想个办法自救,总好过事到临头,措手不及。”
听她一说,赵冠侯也就明白,为什么玉山敢动手了。想必是京里已经给他授意,让他设法夺取自己巡抚大印,为着日后易抚做准备。他冷笑一声“北府的兄弟,打的倒是好算盘,我却偏不要他如愿。固然是第五镇我不会放,山东巡抚的印,我也拿定了,不服气就碰一碰,看看谁狠。”
赛金花点头道:“你放心,姐姐一定帮你的忙。过年时我也没闲着,在京里拜访了几位公使和公使夫人。你的名字在租界里很好用,大家都肯认你。若是朝廷一意孤行,我们就请洋人出面。”
“那……暂且先不提。二姐的心意,兄弟我领了。我多问一句,二姐这次我看带了几个皮箱,那里是?”
赛金花脸一红“我不瞒你,那里是二姐这几年的家当。我这次是受朋友邀请,到松江干一笔大生意。若是真的达了,今后就可以什么都不做,躺着享受。”
“二姐,你说的是股票吧?”
赛金花点点头“是啊,就是橡皮股票,你在京城里见过的。那五十两面额的股票,现在已经涨到三百两。将来还会涨,你说说,我能错过这么个好机会么?”
赵冠侯拉着她的手,紧盯着她的眼睛道:“二姐,你要做这生意,就不知道信不信的过我。如果信的过,我介绍人给你,你跟着她做。她说买就买,她说抛就抛,该进就进,该走就走,保证二姐财。若是不财,我包给你。”
赛金花嫣然一笑“咱们两个见面时,我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是靠着你指点,为我牵线,我才有今天。你说的话,我肯定听啊,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就是。看来股票的事,你有兴趣掺一手,那我就先到松江为你打前站,等你到松江时,咱们姐弟联手,杀他个天翻地覆,人仰马翻。”(未完待续。)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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