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急速转动着，主意一点点成型，汪言却没急着和黄家俊摊牌。</p>
所谓的“行事有章法”，大约便是知道什么事能做、应该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p>
深浅轻重，各有灵妙。</p>
汪言的第一句话，只是简单的试探。</p>
“俊少，你的人情也不是白来的，不补给你点什么，我心里难安。”</p>
黄家俊显得很不乐意，感觉汪言没把自己当朋友：“嗨！车神你说这个就没意思了，不就一句话么？”</p>
“朋友归朋友。”</p>
大少十分冷静：“如果就这么一块料子，那我就生受了。可是，接下来我再看中别的怎么办？不能让朋友一直白帮忙，吃亏搭人情。”</p>
黄家俊一愣，随后很干脆的反问：“那你说怎么办？”</p>
这句话就有点内意思了。</p>
谁家公子都不是傻哔，豪爽归豪爽，但是，帮一次忙是情分，一直倒搭那叫棒槌。</p>
在商言商，合作互利，才是长久交往的根基。</p>
汪言微微一笑，摊牌一半：“要不这样，我再相中哪块料子，如果是你用人情问到的底价，省多少我补给你三分之一的现金。”</p>
很公平。</p>
黄家俊微微点头表示认可，随后眉头又一皱。</p>
“车神，事先说明，兄弟不是对你的提议有意见啊，关键实在有点犯不上——我搭着人情赚朋友那三两百万有什么意思？</p>
昨天那是讨个好彩头，50万的东西咱们谁都不在乎，就当交个朋友，今天再这么玩，真没必要。”</p>
虽然被拒绝了，但是汪言反而很满意。</p>
这人不贪财，而且拎得清，是个不错的临时合作对象。</p>
所以，大少把提议又深化一步。</p>
“那要不然这样——咱们两个一人出一半钱，我负责看石头，你来讲价，亏赚都平分，怎么样？”</p>
黄家俊眼睛蓦地一亮：“有把握么？”</p>
神眼挂B汪实话实说：“基础的技巧我懂得不多，但是我看半赌明料是靠审美感觉的，讲真，没切开之前谁都不知道结果，所以出资比例可以继续调整，你考虑考虑吧。”</p>
黄家俊沉吟片刻，显得特别冷静。</p>
“其实我个人非常信任你的感觉，昨天那两块料子的赌涨成功率可是百分之百，事实不会说谎。”</p>
汪言默默等着他的但是。</p>
“但是，如果要玩太大，光靠感觉可不成……我出3成资金吧，讲价提成就不要了，亏赚我都拿3成。”</p>
这才是一个精明二代应有的素质，老黄比老周靠谱太多了。</p>
“成，那就这么说定了。”</p>
汪大少点点头，随后，又胸有成竹的一笑。</p>
“正好份额足够，我再去把孙哥拉来……”</p>
黄家俊蓦地瞪圆眼睛，琢磨一阵，猛拍大腿：“卧槽，妙啊！”</p>
孙宏伟浸淫玉器鉴定十多年，经验丰富、眼力毒辣，对料子的初步判断十分精准，是个优秀的断玉专家。</p>
但是，断玉专家的局限性，在他身上亦有体现。</p>
所谓“神仙难断寸玉”，描述的正是那些高手。</p>
一搭眼就能断出个七八成，看得出哪块原石值得赌，但是剩下的两三层全靠蒙，非人力所能为。</p>
而那两三层偏偏是最为关键的核心价值所在，断错便会输得一塌糊涂。</p>
如此，方才叫赌石。</p>
“车神你和那位孙哥可不正是天作之合？！”</p>
黄家俊一激动，飚出一句成语，垮得稀碎。</p>
你才天作之合！</p>
你和所有男人都合！</p>
汪言脸一黑，默默转身去寻孙宏伟。</p>
孙哥听说汪言的建议，终于不淡定了。</p>
一直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表情，微微的那么一垮，露出一个有点小油腻的笑意。</p>
“这事儿可以做。我初筛，你精选，小黄探底价，咱们各有短板各有优势，合则三利，是个好主意。”</p>
孙宏伟很有气度，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并且毫不介意让汪言一个新手来主导最关键的环节，也是个狠人。</p>
顿了顿，孙大亨又深深的看一眼汪言：“其实我昨天就在想，如果以后咱们哥俩处得来，下次缅甸公盘的时候我就会请你同去，你拿大头，我打下手，也未尝不可。”</p>
如果处不来呢？</p>
孙宏伟没说，但那联系可能就断了。</p>
以汪言在翡翠领域的人脉，灵觉再强，捡漏的性价比都不会高到哪去。</p>
一次公盘至少一两万块原石，一块块扒着看，得挑到什么时候去？</p>
这是分则两害。</p>
同时也说明一个道理——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别惦记着吃独食，香不到哪去。</p>
……</p>
“那行，孙哥你和俊少各出3成资金，专注于各自的分工……”</p>
汪言说到一半，看一眼黑虎。</p>
虎哥平静微笑着，对这事儿始终没有插口。</p>
关键时刻，这货终于体现出远高于普通人的素质——分寸感十足。</p>
没有独特的作用所以干脆就不掺和，不为眼前利益所动，注重保护关系和感情。</p>
都是人精啊……</p>
不过我汪富贵办事会差？</p>
汪言不动声色的把话风一转：“我手头上现金不多，虎哥，你出一成资金，帮我缓缓。咱们四个凑出一个亿来，不多不少，风险可控，怎么样？”</p>
孙宏伟当然不会有意见，反而很满意。</p>
黄家俊不可能为这点小事驳汪言面子，又和黑虎臭味相投，笑嘻嘻点头。</p>
虎哥想了想，没推辞，主动接手杂务：“时间紧、任务重，那我就帮你们跑腿填标处理杂事。”</p>
“好，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来，咱们走起！”</p>
一个简单而又不容易的合伙人团体，就此成型。</p>
简单的是合作方式，没有任何复杂之处。</p>
不容易的是人力嵌合，想组织4个普通人一起干一件事都不容易，总是各有各的想法，更何况现在全是大佬富二代。</p>
看似三言两语就搞定的过程，其实正意味着汪言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威望和能力。</p>
半年前，暴发汪非常担心，自己要如何去驾驭10亿级的财富。</p>
现在，答案已经握在手中。</p>
……</p>
接下的事反而不再值得详提。</p>
看料子、研判、对证、沟通底价、填标……时间过得飞快。</p>
其中最难的一部分工作内容，在黄家俊那里。</p>
公盘是暗标，探明摊主的心里底价仍旧不够，因为没人知道有多少人对同一块原石感兴趣，会给出一个什么样的价格。</p>
但是呢，摊主有可能了解买家的大致心理价位区间。</p>
互相沟通试探的时候，肯定会有蛛丝马迹。</p>
而且，最关键的是摊主的拦标。</p>
一旦摊主高价拦标，那是准准的流拍，一旦摊主放弃高价拦标，主动给出最低价，那就有极大机会拿下。</p>
比如30520号原石，摊主的最新拦标价是1498万。</p>
汪言填的是1500万，基本稳拿。</p>
但是如果想占摊主太大便宜，以坑骗的心理填个1300万，那就会被拦下。</p>
博弈无处不在。</p>
中午简单对付一口盒饭，一直忙活到晚上6点收盘，“狗俊虎伟”团队总共填出1.3亿元的标书。</p>
关于团队名，中午吃饭的时候两人犟犟半天。</p>
正经八百比帅，黑虎颜值有90分，按着狗子摩擦。</p>
但是出钱多的是大哥，最终投票三比一，虎哥你乖乖伟着吧……</p>
“你才萎，你全家都萎！”</p>
虎哥碎碎念一下午，却并没有影响到俊狗的好心情。</p>
1.3亿的标，预留出很多空间，用于防止拍卖失败。</p>
如果所有料子都拍成，那3000万将由黄家俊垫付，等到切完石头再算账。</p>
总共22块原石，优中选优，分散投资，亏损的概率不大，但是能赚多少，谁都没数。</p>
明天就是开标日，四个大老爷们都按捺不住兴奋，喝了一通大酒。</p>
狗哥嫌他们碍事，下了死手，全放倒了。</p>
然后……</p>
黑虎和黄家俊这俩犊子，反手把叶子雯放倒了！</p>
汪言拎着个醉鬼回酒店，叫来个女服务生伺候她，自己孤零零看了一夜文件……</p>
早上8点多，她终于醒来，黏人巴拉的缠上来，感动至极的喃喃自语。</p>
“从来没有人这么照顾过我……狗狗，你真好！”</p>
⊙▽⊙！</p>
哈？！</p>
大姐你对我到底有什么误会？</p>
没等汪言想明白到底要不要解释，嘶！</p>
省略号来了。</p>
日上三竿才起床，大家聚一块吃饭的时候，暗标结果已经出来了。</p>
团队总共拿下18块原石，花掉1.085亿人民币，有一块表现很好的大料遗憾拍丢。</p>
“挺好的，完美达成目标！”</p>
大家的心情并不郁闷，反而很愉快。</p>
因为所有拍下来的料子，都是相对较低的价格。</p>
翡翠的品质好不好只是能否赚钱的决定因素之一，另外一个重要因素，自然是成本。</p>
黄家俊的工作，成效巨大。</p>
真要按照摊主那种漫天要价的方式投标，谁都玩不起。</p>
不是多花钱的问题，而是根本不会拿下这么多原石——太贵的直接流拍，被卖家拦回去了。</p>
“下午去提原石，咱们去哪儿解？”</p>
“找个安静的场所吧，注意保密。”</p>
黄家俊举手：“我舅那有个私人的厂子……”</p>
“别动你的关系。”孙宏伟摇头，“我有地方。”</p>
靠黄家俊的人情才压下那么多价，解石最好别用他的人，这地方关系复杂，很难保密。</p>
不然卖家知道黄家俊大赚，心里难免犯嘀咕，不好。</p>
吃饱喝足，大家来到孙宏伟家里设在这边的仓库，用自家师傅开始解石。</p>
整个一下午，大家就瞪着眼睛死钉在这里。</p>
最开始还忐忑来着，切到中间开始嘻嘻哈哈，再往后，喘气越来越粗，眼睛越来越亮，表情越来越震撼。</p>
合买的18块原石，彻底切垮3块，里面的晶体形状非常美，但没有价值。</p>
微亏微涨8块，都有货，因为裂和棉等问题，表现不尽如人意。</p>
大涨6块，掏出来的翡翠既有体积又有外观。</p>
暴涨1块，一整块紫罗兰，4公斤多，基底糯，越往上水头越足，最上面的一半甚至是纯净高冰，出彩至极！</p>
切出来以后，孙宏伟和黄家俊甚至因此而产生分歧。</p>
一个觉得，整体雕成一个摆件才不算暴殄天物。</p>
另一个觉得，拆开做小件，特别容易出手，可以快速回笼资金。</p>
但是不管怎么搞，精雕之后的成品总价，都不会低于1.5亿。</p>
“发了！我们发了！”</p>
黄家俊比想象中更激动，脸色涨得通红。</p>
汪大少只是稳稳当当的微笑：“我以为你不会太在意两三倍的盈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