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沉默许久叹口气,略微抬高衣袖抹去身边女子的眼泪,细声道:“冉冉你别哭了,我想师尊说要废除嫡传弟子的事情只是……口头上说说的,你别太往心里去。”语毕又觉自己说话漏洞百出不妥,昆仑掌门岂会随意拿这种大事开玩笑,这种安慰之词未免太过可笑……定了定心神,她又故作轻松道:“没事啦,你去和师尊认个错,他平日待你虽严格,多少还是会顾及一下师徒感情的。”李冉冉也不回应,只是微微别过脸对着那扇高于头顶许多的小窗,斜阳余辉落在其脸上,柔化了那原本狰狞的疤痕。她有些难堪的捂住通红双眼,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如此丢脸模样。
瑶光只当她是为了秦无伤所辖的决定而伤心,可是该安慰的话都已说过,一时三刻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她,只能小心翼翼拍着她的背,试图替对方平缓情绪。良久,闷闷嗓音传来:“我觉得我越来越搞不懂自己了。”瑶光愣住,半晌才道:“为什么这么说?”李冉冉叹口气,“就拿眼前这个状况来说吧,其实我完全不应该去想一些……”她顿了顿,剩下的半句话哽在喉咙口,硬是憋不出来。“说下去啊——”瑶光催促。李冉冉吸了吸鼻子,似是自言自语:“再这么下去必然要迷惑心智,走上不归路。”
瑶光越听越迷糊,圆润大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正欲开口之际又被打断——
“什么都别问,也别说。”长指郑重其事的在对方额前点了一点,李冉冉拍拍屁股上的尘埃,犹如困兽一般开始在这小阁楼里转悠。“冉……”弱弱女声不甘响起。“先别出声!”李冉冉猛然转身。瑶光吓了一跳,眨巴了两下眼后才缓缓闭上嘴,困惑的瞅着那不停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修长人影。但见其眉心紧皱,明明是满面倦意,眼神却是异外复杂激动,好似有万千烦恼无法解决。
脚步沉重,头脑空白,这是李某人目前最好的写照。她早已顾不得整理自己的仪容,一头青丝凌乱披于脑后,过了一会儿又忽而感到脖颈处有些闷热,于是干脆的将长发拨至一边,动作粗鲁,可见烦躁。瑶光惊讶,眼看着她越走越快,几乎是疾步风行的沿着墙壁转圈,终究忍不住喝道:“你到底做什么啊!快停下来!”“瑶光我完蛋了。”话音当着浓浓的哭腔。瑶光气恼,“冉冉,你从方才起就没有说过一句让我听懂的话,无彦师叔已经被你气走了,难道你现在还想把我气走么?”语毕,手心就被人拽住,她低头,便看到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心里一软,无奈道:“有什么不快,说给我听,也许别人不懂你,我懂。”李冉冉沉默。她该如何开口……告诉对方其实自己并未担心有关废除嫡传弟子身份的事情么?瑶光必然不会理解她,因为她满脑子想的其实是另外一个人。那张可恶的面容,本来模糊,近来却有愈变愈清晰的迹象,即便是此刻一夜未睡,她仍然记得起他昨日清晨步出洞口时的笑容,依旧带着惹人厌的骄傲和嚣张,却那么深的刻在她的记忆里,让她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最讨厌是他,总爱惹她发飙,威胁利诱,无所不用其极,每每都要让她恨不能杀了他解恨……
最可恶是他,在她开始恨他之际,又过来撩拨她的心情,固执的用他的方式来弥补,还破天荒趁她神志不清时说了那般诧异的话。她恨他喜怒无常,恨他自我狂傲,恨他太多太多,可是——却从未有过像现在这一刻这般强烈的恨意——他骗了她,明明说了去找水,却为何不回来。若是注定不能回来,又何必留下紫色流苏,还偏要让她看见。迟钝的心,逐渐明朗。而陌生的疼痛,也从胸口泛起,扎扎实实的窜入四肢百骸,她惨白了脸,感到离人散的毒素在体内泛滥,和着她此刻卷着惊涛骇浪的情绪,绵密袭来。这是怎样惊心动魄的痛楚,像极了他宣告所有权的模样,霸道嚣张又不带商量余地。歇停许久的眼泪终于悲怆落下,她在自己口中同时尝到血腥和苦涩,再也支撑不住的颓然倒于地上。“冉冉,冉冉……”耳畔传来瑶光惊慌失措的呼唤声,她只觉意识涣散,快失去知觉的前一刻轻声喃喃:“你下的毒,定要你亲手来解,否则我就去黄泉路上揪你回来报仇。”宽大的黑色软榻,有样貌清秀的小厮立于两侧,一人拿扇一人端捧糕点。正卧其中的男人惬意享受服侍,面容几乎被额前长发挡住,只露出下颔和笑起来才看得到的微微发黄牙齿。
“萧墨,你倒说说,咱们这儿今天到底是吹了什么风,竟然把武林的大忙人君大盟主给吹来了。”沙哑嗓音打破一室寂静,隐隐带着嘲弄。戴着银色面具的少年微笑道:“属下也很好奇。”眼神直瞅着厅堂里的黑衣男子,见其目光沉稳,神色自若,刚毅面容上竟丝毫没有被激怒的痕迹。“在下这次前来祭夜谷是想与谷主你谈谈合作的事情。”君离央不吭不卑,态度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