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饭店的自助餐厅在二楼,环境雅致,靠近玻璃窗一排排暗红色皮质沙发座椅很有西餐厅的格调,大概是为了渲染气氛,餐厅内回荡的音乐是理查德的钢琴曲,旋律舒缓,优美,与喧闹小馆子里刀郎沧桑通俗的歌声完全是截然不同的韵味,前者追求的是意境层面的美感,后者通俗到庸俗,走卒贩夫亦能吼几嗓子。
这里的巴西烤肉很出名,一百二十八元一位,酒水饮料一应俱全,随便吃,随便喝,罗守义记得肖冰在部队里喜欢吃烤肉,所以选了这儿,四个人吃顿饭破费五百多,在公务员基本工资刚接近两千的宁和市有那么点奢侈。
罗守义和范文娟虽说有份很多人羡慕的工作,是抱着铁饭碗的公务员,但两人既没灰色收入,又非富家子女,小日子过的并不轻松,去年在宁和高档小区里买了套一百三十多平米的房子,首付十多万,按揭贷款将近二十万,又是装修,又是置办家具家电,两口子掏空了积蓄,已经大半年舍不得进电影院玩浪漫,这次破费五六百请客,夫妻俩算有情有义了。
肖冰和罗守义喝着啤酒,唠着部队里的往事,范文娟偶尔插两句,活跃下气氛,更多时候是摆出小资女人的优雅姿态,静静聆听,当听肖冰说自己这个老实巴交的丈夫曾冒着犯众怒的风险,对部队文工团某漂亮女兵吹口哨,高喊爱老虎油,风情万种的翻翻白眼,然后忍俊不禁笑出声,桌面下的手没闲着,使足力气掐着丈夫腰间的软肉。
肖冰眼里不揉沙子,两口子的小动作哪能逃过他的一双犀利眼眸,摇头笑了笑,自顾自喝酒。桌旁,唯一不说话的就是猛子,肖冰告诉他别拘束,尽管吃喝,这实心眼的家伙憨厚点头之后当真两耳不闻身边事儿,只管吃喝,烤肉吃了一盘又一盘,啤酒、白酒、果汁掺混着喝,一直不停,旁边服务生看傻了,要是吃自助烤肉的客人都如猛子这般生猛,他们老板别说赚钱,估计得倒贴了。
“冰子,刚才跟你握手的人是谁?好像对你有成见,那男人的同伴我倒认识,一个是新城区副区长,另一个是国土资源局副局长,是不是你回宁和得罪人了?”范文娟小口吃完丈夫夹给她的烤肉,仰脸注视肖冰,她不像欧阳思青那类心机城府晦涩到让人望而生畏的女人,藏不住事。
“谢谢嫂子关心,都是些小事,没什么。”肖冰笑道,轻松自若,见猛子摆出风卷残云的架势,有些感触地笑了,刚入伍那会儿,窝在南城区城乡结合部胡同里过惯了清苦日子的他扫部队餐桌上荡六菜一汤的伙食,也是如出一辙的强悍,猛子扭头憨厚一笑,在冰哥眼神鼓励下吃的更猛,更凶,猛子从不在自己信任人的面前作假。
肖冰低头抿着啤酒,范文娟道出吴天同伴的非凡背景,触动了他的心思,混黑道捞偏门的吴天跟政府里的官凑一块,莫非有什么猫腻?他再三思量,摸出手机拨了马飞的号,“马飞,新城区姓廖的副区长和国土资源局的白学兵跟吴天走的很近,你派几个可靠的兄弟摸摸他们的底。”
肖冰放下手机,才察觉罗守义两口子的异样,玩味道:“在部队时,每到演戏首长们嘴边总挂着一句话,不打无准备之仗,被那些刻板老头子熏陶的时日久了,自然而然懂了什么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你跟他们是对头?”罗守义皱眉,那几人对他而言来头着实不小,正处级干部已是他这类小公务员远观仰望的人物,厅里别说处级以上的干部,就是那些个小科室的科长主任大多表面刻板,骨子里阴沉,没背景没靠山的小科员们得小心斥候着。在公安厅里夹着尾巴当惯老实人的罗守义难免要担心,毕竟他觉得欠肖冰太多太多,老战友若再有三长两短,他于心何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