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转眼已五年。
六月的谯郡城已酷热难耐,午时的街市几乎看不到行人,就连路旁的小贩都窝在一旁的楼影下,等待着毒日头的落下。
高大的梧桐树遮盖了炎炎烈日,树下的石桌上放着一盘干果,一杯清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竹椅上躺着的一个眯着眼打着瞌睡,身着翠绿色的长衫的少女。
只见那少女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肤色细润如脂,眉若墨画,杏眼微眯,唇如点朱。少女的侧脸被一缕长发遮盖,点头之间,便可看到一道凹凸不平的淡红色的伤疤,从脸颊延至下巴,让少女粉雕玉琢的相貌,平添了几分平庸和凶悍。
木通满头大汗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小姐!小姐!……到了……到了……”
翠衣少女睁开惺忪的睡眼,有点迷茫地看向木通:“到什么了?”
木通用衣袖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静辉公子到谯郡城了,现下正歇在乾嘉酒栈。”
翠衣少女一个激灵坐起身来,连忙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又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袍上的小皱褶:“走走,看看去。”
“醒之。”一个年约四十多岁,两鬓染霜的男子从正房走到了醒之身旁,笑道,“候月阁阁主的寿辰即将临近,中原和外域的那些武人,早早地都进了城,这几日城里乱得很,醒之这两天要乖点。”
醒之把玩着脸庞的一缕遮盖伤痕的长发,撅了撅嘴:“侯府有什么好忙的,爹爹又好些日没回家了,侯爷也真是用人不倦,芝麻绿豆大的点事都让爹爹去忙乎。”
“醒之怎可妄议侯爷不是!”付正伦板着脸说道。
醒之垂下头去,小声地嘀咕了几句,而后抬眸说道:“噢。”
付正伦感到自己的态度不妥,连忙又说道:“方才回来的时候,侯爷夫人还让我给醒之带回了一点江南的蜜饯,可全部都是大内的贡品。醒之去尝尝。”
醒之撇了撇嘴:“爹爹若是没有别的事,那醒之先出去一会,那蜜饯等回来再吃吧。”
付正伦点了点头:“我让刘婶炖了你最爱喝的汤,晚上早点回来,莫要误了晚膳。”
醒之点头连连,得了特赦,转身朝大门跑去,木通紧跟其后。
付正伦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追上两步,道:“醒之莫要再欺负小侯爷了。”
“知道啦!”远远的传来醒之的回话。
一赶气跑倒乾嘉酒栈的醒之,要了碗冰镇青果茶,在大厅随便找了一个位子坐了下来,用衣袖猛擦着额头上汗珠,打量了一会大堂上不多的几个人,几乎个个都是熟脸。醒之一把拽过木通,凶狠地说道:“你不是说江湖上的人在住这吗?人呢!”
木通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都在楼上的呢……不过楼上的座位和雅间已经都被包下了。”
醒之用手狠狠地敲了一下木通的额头:“那你还不快去想办法!”
木通苦着脸,争辩道:“可他们全部都是武林……”
醒之狠狠地瞪了木通一眼,木通立即噤声,朝掌柜跑去,醒之回过身来,喝了一大口冰镇果茶,舒服地叹了一口气。便是在此时,二楼传出奚琴的声音,打破了楼中的清净,醒之侧耳听了一会,随即嘴角露出一抹极坏的浅笑,她缓缓放下手中的碗,站起身来就朝楼上走。
木通满脸喜色地从掌柜那跑了回来:“小姐小姐,付小侯自己占了个桌子,正在楼上听曲呢!”
醒之嚣张地摆了摆手:“还用你说。”
静兰雅间是乾嘉酒栈视线较好的一件雅房,窗口正好对着街市,从门口朝大堂望去,大堂内所有的动静更是一目了然。
此时静兰雅间的窗子紧紧地关着,门帘也是放下的,一座古木的雕花屏风隔开了另一个房间,房内两边的角落还放着冰盆。
付清弦一身锦绣雪衣,斜斜地靠在椅子上闭目,富贵站在桌一旁,轻轻地打着扇,平安时不时的给斟着冰镇青果茶。靠近门的地方,一个少年正拉着奚琴,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用极柔的声音唱着江南小调。
醒之掀帘进来,入眼的便是付清弦畅意无比又极度欠扁的圆脸:“哟,付小侯……”
斜靠在椅子上的付清弦一个激灵,差点跌到地上,他急忙扶住桌子,惊吓过度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刚才梦见……苏醒之!啊!!”这一声叫喊真真的凄厉异常。
雕花屏风后面,一双漆黑的凤眸带着几分好奇和探寻,一眼不眨地望着屏风这边的醒之和付清弦。
楼下的老掌柜听到这一尖叫,无奈的捋了捋雪白的胡子,暗叹一声,可怜的小侯爷。但是那满是皱纹的老脸上的幸灾乐祸,怎么也掩盖不住。
醒之随便拽了一个椅子,坐到了付清弦的对面:“小侯爷真是好大的雅兴啊。”
付清弦左右瞟了瞟,见并无逃生的可能,紧张地抱住胸口有点哆嗦地说道:“你你,你别过来,我我吃饭可是给了银子的,不不,不信,你可将掌柜叫上来问话!”
醒之把玩着桌上的汤匙,漫不经心地说道:“谁说你没给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