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昕不耐烦地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寻找着,他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但他知道那必然是他最重要的东西。因为心脏所在的地方,只传来一阵阵空荡荡的感觉,让他明白,他丢失的,是他视之如命的宝贝。
虚无缥缈的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子笑声,那声音像珍珠散落玉盘般,极为悦耳动听,而且,熟悉得让他心弦颤动,心跳加速。
心在鼓噪着,那个让他无限眷恋珍惜的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又硬生生堵在喉间,吐不出来。
他明明记得的,那是他心中最爱的,他视之如命的——
身边的黑暗忽然退去,眼前突然一片明亮,他不适地眯了眯眼,然后发现自己置身于非常非常眼熟的山林之间,这是?他左右看了看,然后沿着两边种满翠竹的清幽小径慢慢往深处走去。他没记错的话,尽头应该是一间竹屋,那是当年居住的地方。不过因他跟南宫曾在此处大打出手,结果那竹屋也不慎被他们的气劲所毁,虽然后来他们合力重修,却依然已经不是当年那座了。
果然。
夜昕站在那间熟悉得让他的眼眸微微发酸的清雅竹居的门口,冷厉的血色眼眸内有复杂得他自己也理不清的情绪在翻滚着,瞬间陷入遥远的回忆中去。
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初入天门,像头幼兽般惶恐不安,敌视提防着所有人,就怕稍一不慎即死无全尸……
“凛云,你傻傻站在门口做什么?”
身后蓦然传来的如水清澈似玉温润的女性嗓音让他的身体轻轻一颤,然后猛地转过身,近乎贪婪地注视着那个一身雪衣,天底下最最美好的女子,把她的身影深深收入眼底。
那个女子,是神对这世间男人的恩赐,也是神对这世间男人的惩罚。她身上的每一寸每一毫是让人想要膜拜的完美,更是让人想要毁灭的无瑕。她的微笑如冬日阳光,能融化厚厚冰霜,她的眼眸如春日流水,能滋润干枯心田。相比之下,作为她亲传弟子的欧阳笑,也不过学得她三分的温润如玉,一分的云淡风轻。
曾经,年少的他只是静静看着她,就会觉得心安,就会觉得满足。后来,他的感情却在慢慢变质,想要得更多,想要她的眼眸印上他的身影,想要她的微笑为他绽放,想要她的心上,烙下他的名字,甚至,想要她永远只注视着他一人……
然而,世上拥有这样心思的男子,却不只他一个。于是,太多人纠缠在一起,变成了深深的伤害。
太过年少的他,不懂得爱情,不懂得珍惜,不懂得呵护,只知道一味的索取,一味的掠夺,一味的伤害。终于,相争的结果就是,她最后的凋零。
他们的苦苦相迫纠缠,让她干脆利落地选择了死亡。
她死了。他顿时觉得天塌下来了,眼前的世界只剩下一片黑暗。就是那个时候,他爱上了杀人,因为那喷溅而出的鲜红是他眼底唯一鲜活的色彩,为此,他嗜杀成性,变成了江湖中人人惧怕叫喊着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外道。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自我了断,他希望能有哪一个人能杀了他,无奈天下奇才尽出天门,他终究是从一场又一场的杀戮种活了下来,就那样行尸走肉地过了一天又一天。
他总是在想,她是恨他们的吧?她是恨他的吧?否则,怎么明知那酒有致命剧毒,依然毫不犹豫地喝下去?她宁愿死,也不愿留在任何一人的身边。
但是风扬却一脸憔悴地说,她是笑着走的,面容一如往常的安详,似乎死亡对她来只说是一种解脱,没有丝毫对他们的恨意,更没有丝毫对他们的留恋。为什么,直到最后,仍无法在她的心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呢?
她的心柔软似水,她对他们谁都很好,她的心坚硬如铁,她对他们谁也不在乎。这样一个女子,她的温柔刻印在他的骨子里,她的无情铭记在他的心窝上,今生今世,都无法忘记。
如今,那个让他直到今天依然无限悔恨的女子,那张熟悉得让他想要落泪的美丽面容,再次活生生地出现眼前,怎么能让他不动容呢?
“无双……师姑……”他哽咽的声音不再阴沉冷漠,而是一种让人心酸的深沉压抑与悲伤眷恋,那双红得发黑的眼眸中,有晶莹剔透的液体在慢慢涌出,一滴一滴地沿着他线条柔和的脸颊往下滑,落在玄色的衣服上,溅开一朵朵深色的泪花。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事情可以重来,他一定会珍惜她,爱护她,尊重她,即使她不爱他,即使她身边有其他人,他宁愿自己被陈醋淹死,也不愿再伤她一分一毫。
感谢命运把她带回这个世界,让他只剩下红黑两色的世界再次明亮起来,让他有机会可以弥补他曾经的过错,让他可以留在她身边……继续爱她……
即使她的样子不一样了,但是她仍是她,仍是他夜昕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只要是她,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