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老严书记进了堂屋,昏暗的灯光下,屋中空落落的,家具不光是少,而且十分老旧,房间中,飘荡着一股子霉烂的气息,西屋门边,一个木质的方凳正倒在地上,一个纸箱歪在一边,里边的大枣撒了一地。</p>
“谭振”,萧寒一个示意,谭振立马就明白过去,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利落的收拾起来。</p>
挺拔的腰板儿已经变得佝偻,严重挑起了竹帘儿,对萧寒让道:“屋里坐吧”。</p>
“嗯,您先请”,萧寒搀扶着严重来到了里屋,却发现较之前些年自己来的时候,这个屋里的布局变了许多。</p>
靠着西墙,原来是一对沙发,如今已经没了,变成了一条长凳,靠近北墙的地方,应该是一个打齐罩面儿,红木为罩的朱红大柜,如今呢,却换成了两个大小不一,土黄色的木箱。那几把老藤编成,已经摩挲的红润光泽的罗圈椅子也当然无踪,替代的,则是几个木质圆凳,这一切都显露出老书记如今的窘迫。</p>
“怎么会这样”?萧寒心中暗自想到,要知道,这可是一位共和国退休的省级高干!整个人都应该是给国家致力奉养的功勋!可现在这情景,就好像是一位失去了亲人奉养的垂垂老人!</p>
“老书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事到如今,萧寒再也不能装聋作哑了,将严重搀扶到火炕上之后,叹声问道。</p>
“唉,养不教父之过,有子不肖,我这当老子的跟着吃些挂落儿也分属应当,没什么的,左右也活不了几年喽,等我伸腿闭眼而去的时候,啥也不在乎啦”!严重喟叹一声,颓丧的说道。</p>
“大哥的事情我倒是知道的,但那只能是代表他一人,和您有什么相干?即便是追究教养之过,您也已经受到了追究了吧?如今看您的情形,我觉得是过分了”,萧寒也不遮掩,直白的说道。</p>
“不过分的,该给我的,国家一分都没少给我,那不肖子造成的损失,我自然要赔给国家,这很公平”……沉吟着,严重沉声说道。</p>
萧寒愣了一下,此时的法律虽然较之文革时期已经做过修改,但还是遵循着打了不罚,罚了不打的原则,严重的儿子已经服刑,一般这种情况下,经济上的损失,也就追索多少算多少了,而且严文景犯案之时业已经成家,怎么追究,都不应该追究到老书记的头上,只是想到老书记之所以离开位子,还有他的政敌借势攻击的缘故,所以有如今的情况,倒是可以理解了。</p>
“您这样说是您的觉悟,但是国家不能这样置一位于国于民有着巨大贡献的干部的晚年而不顾,严书记,您放心,不管以前是什么原因致使您这几年遭受了委屈,但是我来了,这种情况就绝不能够再继续下去”,萧寒斩钉截铁的说道。</p>
“这些天精神愈发不济,收音机还坏掉了,一些动向我可是不了解的,萧寒同志,您这次来辽省是……”萧寒话中的含义让严重精神一振,继而探询的问道。</p>
“为了深化改革的需要,因为以前我在辽省推行过企业制度改革,所以呢这次中央将我调整到辽省担任代省长,以期我能够因熟悉辽省的情况,为企业改革的深化再次探出一条路来”,萧寒也不避讳,径直对严重说道。</p>
“哦……这就太好了,说实话,你那次对辽钢的改革,很是为我国的企业改革寻了一条合适的道路,但这道路是有阶段性的,随着改革的逐步深化,国有大型企业比照那些已经成功改制的小型企业,已经有了很大差距,虽然还没有大面积亏损的情况发生,但和那些勃勃向上的小型企业相比,颓势已经初步呈现,要深化的,这很必要,那可是关乎到国计民生的大事情哟”!严重感叹的说道。</p>
“是啊,那些小型企业在灵活机变的机制调整下,大部分的企业都焕发了新的青春,但哪怕是全国所有邪恶小型企业都获得了蓬勃发展,但毕竟是九牛一毛,重头,还是中型以上的企业才是我们立国之根本啊”!萧寒点点头,“在当前,对已国有大中型企业的改革,从上到下已经分成了三个方面的意见,其中,保守的一方自然必须摈弃,而激进的一方的意见,也不是一条应有的道路,但是,不管保守也好,激进也罢,都有其优劣,所以中央高层便有意结合这双方的意见,寻找一条能够不保守,也不激进的中庸之路出来”。</p>
“嗯,虽然前些年对于中庸之道大批特批,但是根本上,人们却是将中庸两字理会错了,中正平和,四平八稳,在现在,已经成为了贬义词咯”!严重感叹一声,“其实呢,所谓中庸,在国之变革时期,却是一条最稳妥的道路,虽然有时候会因此错过了飞速发展的契机,但也应该看到,中正平和,也恰恰的躲避开了那些能够置国家与万劫不复境地的错误”。</p>
没想到严重对于中庸之道还有着他的一番看法,萧寒听罢,心中却是暗自发笑,心说自从我到了您家里,您的话语那一句不是本着中庸之道来和我说的?都到了目前这个状况了,您还在这里跟我讲平和,丝毫抱怨也不透露,也难怪那时候不被中央所喜,结果因为一件小事情,给政敌借势打击得离局而去。</p>
所谓交浅言深,此时的逆境,让这位老人说话之间格外小心,但萧寒却没有半点怨怪的心思,他很是理解,这些年,严重这位老人,经历的泥坑真是够多的,也难怪他如今做什么都小翼成这个样子,明明遭受着不应有的困境,却不敢去和人理论,更遑论去和人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