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省一见又有了刮地皮的由头。纷纷开征各种的捐税。通商口岸和沿海城市征收印花税,湖广征收房捐、铺捐,吉林征收烧窑捐、大车捐,各地兵没练出个样子,捐税可真没少收,庆王爷在北京生意火爆,各地督抚也是天天挂牌子,无数的委员老爷揣着印把子新鲜出炉。
袁世凯可没打捞钱的心思。他本来是打算好好的练几镇兵马出来的。可惜手里那点银子能把原先地武卫右军的一镇兵马养活了就不错了,本来可以办点大事儿的二百万银子被慈禧、庆王连个收条都没打就给弄走了,现在袁世凯在山东想尽了办法,牛捐、马捐、盐商捐、绅富捐,还有户口税、丁税,能想到的名目都使上了,这才又挤出练一镇兵马的钱,勉强凑够了两个镇。
“菊人兄。你说现在日本和俄国准备开战了,朝廷发电报让咱们地方的督抚都议议,你老哥是个什么意见?”
“慰亭啊,这样的事情,你比我老道,洋务上的事情,我哪里比地上你?”徐世昌哈哈大笑。
“你们吃谁地饭?穿谁的衣?为谁效命?”一个粗憨的军官扯着嗓子在校场里喊道。
“吃袁大帅的饭,穿袁大帅的衣。誓死效忠大帅!”两万五千人的吼声震天动地。
“慰亭啊。这个兵练的真好啊!”徐世昌由衷的赞叹道。
袁世凯苦涩地道:“练的好有什么用?这些兵我都是倾尽了心血的,这个别人不清楚。你老哥是最清楚的,连发饷、发被服这些事情,都是我亲力亲为,就怕有人搞鬼,可练的再好,也只有两万五千人啊!当不得大用!”
徐世昌从检阅台上放的茶壶里倒了碗凉茶咕咚咚的灌了下去,然后笑了笑道:“慰亭,你也别泄气,兵在精而不在多,你看看载振,他倒是在直隶弄了整整六镇兵马,可是六个镇每个镇里能有七成的兵就不错了,而且军纪之差,比绿营还不如,再看看这下面地兵,精气神十足,虎贲啊!”
袁世凯苦笑道:“算了,不讲这个了,钱啊、兵啊、洋枪啊,给了这些满洲大爷,那算是彻底糟践了!我敢说,别说咱们山东地新军,载振手下的那些双枪兵,真动起手,直隶警察署地那些黑狗子就把他们给灭了!”
徐世昌也点头道:“你别说,庄虎臣还是真有两下子,把甘肃的新军一人发身黑狗皮就给当警察派进了直隶,洋人硬是屁办法也没有,只好把天津给交出来了,条约里不许咱大清在天津驻兵,可没有不许咱们驻警察啊!”
“你们吃谁的饭?穿谁的衣?为谁效命?”
“吃袁大帅的饭,穿袁大帅的衣,誓死效忠大帅!”
每一哨士兵领完饷银,下面两万五千人就是一片震天价的吼声。\\\\\
袁世凯看看下面这两万五千雄壮的新军,一种混合着骄傲、苦涩、酸楚等等复杂情绪的感觉让胸口堵的难受。
直隶总督、北洋大臣的职务论本事、论资历,哪样自己都比载振强的多,可偏偏他是满人,而且还有个当军机大臣、总理王大臣的爹!
载振见了自己,一口一个四哥,叫的如同亲兄弟一般,庆王收自己银子的时候拍着胸脯保证,结果一转脸就把自己当傻子给卖了。
两百万两啊!如果那两百万两银子没有打水漂。自己就可以再练出两镇的兵马,如果自己有四镇虎贲,纵横大清四百军州谁能抵挡?
袁世凯想了许多,最后也只是一声长叹,他看着徐世昌道:“菊人兄,你还是说说吧,该怎么回复朝廷。”
徐世昌笑了笑道:“慰亭,你觉得咱们大清能搅合进这场仗里去吗?”
袁世凯斩钉截铁的道:“万万不可!西洋各国都不允许我大清参与日本、俄国地纠纷之中,况且,一旦咱们参战。就怕日本、俄国不打了,都调转枪口打咱们,那可又是一个庚子年了啊!”
“那该如何回复朝廷,慰亭,你还不清楚吗?一方面宣布中立,一方面调集兵马,严防死守。防止日本和俄国其中战胜一方借机犯境,哎,满洲也只好随他去了,咱大清在洋人眼里,也就比死人多口气罢了!”徐世昌黯然神伤。
“嗯,不过光我一个人这么说怕是不管用,还得拉上甘肃的庄虎臣联衔上奏,老佛爷信他的话!”
“慰亭。那个庄某人会和咱们联衔吗?”徐世昌有些怀疑。
“会的。对于目前的局面,庄虎臣看不清楚那倒是有些奇怪了,而且他的地盘紧挨着蒙古、满洲,恐怕他是最怕和洋人开战的!”袁世凯信心满满的道。
一个年届七十的老人青衣布履,颌下雪白的胡须,面容清癯但眼睛炯炯有神,虽然是儒生打扮,却气势逼人。
这样一个人在湖广总督府。除了文坛领袖、十三岁中秀才,十六岁即是顺天府乡试第一名解元,二十六岁就中了探花地张之洞之外,还能是谁。
张之洞此刻正在客厅里陪着男人喝茶:“杏荪啊,当年多亏了你了!要不然我那个汉阳铁厂可就是大清最大的笑话了!”
被称呼为杏荪的男人,自然是李鸿章的心腹,铁路大臣、轮船招商局的老总----盛宣怀了。
盛宣怀笑道:“香帅过誉了,汉阳铁厂是大人一手一脚。胼手胝足一砖一瓦的建起来的。我只不过恰逢其会,为香帅稍进绵薄之力罢了。”
“哎。杏荪过谦!现在汉阳铁厂地钢铁产量已经是东洋第一了!即使是日本国也没这么大的铁厂啊,当年要不是杏荪你肯接手当铁厂的总办,那还不知道要闹多大的笑话呢!现在可好了,庄虎臣在甘肃和美国人修的那条铁路,所有的铁轨都要买咱们的,洋人说了,质量比西洋出的一点都不差啊!”
盛宣怀哈哈一笑道:“香帅,庄虎臣在甘肃办地也有钢铁厂,只是从兰州到盛京地窄轨铁路,需要的铁轨实在太多了,他的铁厂日夜赶工也来不及,这才采买了咱们一些而已,不过仅仅他的那条铁路,养活三、五家铁厂一年半载就绰绰有余。庄纷卿的手笔大啊!”
张之洞不屑道:“庄虎臣打仗是把好手,只是这办洋务上,我却不敢苟同,他是躲了清闲,什么都不干,就靠那些商人和洋鬼子鼓捣,杏荪啊,你想,商人无行啊!军火厂、钢铁厂这些可都是关系国家的命脉啊!这些不抓在朝廷手里,而由商人独立掌管,眼下看是赚了几个银子,朝廷也收了几个税,可是长久以往,我怕出大乱子啊!”
“哈哈,香帅过虑了,我是去过兰州的,那些工厂我也参观过,管理的井井有条,而且产品质量之好,比较西洋进口之货物,犹有过之。”
“那是因为在甘肃办厂子地商人基本都是山西来的老西帮,他们都是半儒半商,是读圣贤书读出来的,自然品行端正,可是庄虎臣这种做法如果推行全国,必然要酿成大祸的!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不可一概而论!”张之洞对庄虎臣放任商贾自行建厂办理洋务的做法不值一哂。
盛宣怀笑而不语,张之洞是出名的“财屠”,湖广天下财富汇聚之地,他竟然能弄的手里没钱花,也算是人才了!不过张之洞在办学、教化百姓方面还是成绩卓著的,可惜他太喜欢管事情了,事事都喜欢亲力亲为,要效法诸葛亮事无巨细,事必躬亲地态度,他要是肯学一下庄虎臣放手让商人做买卖,建工厂,怎么会弄地这么狼狈?
“香帅,这些闲话回头再慢慢的叙,还是议议朝廷地电谕吧。”
“杏荪是考校老头子啊?”张之洞哈哈大笑,长及胸口的白色飘髯左右摇摆。
盛宣怀笑道:“下官哪里敢考校香帅,香帅是前辈,学生是请教老大人!”
“日本蕞尔小国,甲午年侥幸得胜,俄国则是巨孽,若开战,恐怕日本胜算不大,但是日本有大英帝国支持,即使败了,有英国给它兜着,最后还是议和的结果,所以,我大清只能是保持中立了!哎,在我中华国土上打仗,我们这些带兵的督抚却只能干瞪眼!可是国力衰微,也只能如此了!不过,我们可以在粮秣、骡马这些东西上暗助日本,如果日本战胜,也许我大清花些银子,再许给西洋列强一些好处,说不得还能把东北给赎回来。要是俄国胜了,怕是我大清危矣!”
“那下官就和香帅联衔回电给朝廷了?”盛宣怀问道。
张之洞沉吟了一下道:“杏荪,你是李中堂的心腹,又和甘肃的庄虎臣有旧,而庄虎臣管着的地方离东北最近,有他联名,那太后她老人家才不容易被那些喊打喊杀的昏聩之徒蒙蔽!”
盛宣怀微笑道:“就依香帅之意,我这就发电报给庄虎臣,咱们三个联名,老佛爷也必然要重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