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面相觑,更是脸上发烧,身体抖的筛糠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外面又是一阵战马嘶鸣,又有几十匹马到了辕门口,一个七十多岁,清瘦的老头直接从马上掉了下来,几个亲兵急忙把老头扶起,老头挣开了他们的手臂,小跑着过来,离庄虎臣还有三丈多远,脚一软瘫在地上。戈什哈又是赶紧把他搀扶起来,老头膝行着到了庄虎臣身边,声音都颤抖道:“标下方友升伺候钦差大人!”说罢,身子一软,直接就昏迷了。
刘光才一见,也顾不得礼仪了,急忙叫道:“快传医官!”
庄虎臣见到如此场景,也是无奈,只得道:“算了,都起来吧。”
刘光才和李永钦都是双手撑着地,半天才爬出来。都是六十多的人了,今天爬山已经累了个臭死,听说钦差已经到了,又是一个吃惊,连滚带爬下了山,一路飞马奔来,接着就看到钦差大人脸色不善,心里再加了一个吃惊,又跪了这么许久,早就脱了力。可是再支持不住,还要强自支撑,对着旗牌叫道:“快去安排香案!”
李永钦拉住了刚才送手巾把子的旗牌,低低的嘱咐了几句。不多时,医官带着药箱赶到,又是掐人中,又是往鼻子里滴了些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洋药。半天,方友升才悠悠的醒转。
“钦差大人请到大帐,标下,标下,”刘光才结巴的说不出话来了。
方友升才从阴间还阳,就被两个戈什哈搀着,又到了庄虎臣面前,暗哑的声音道:“标下迎接钦差大人来迟,请大人恕罪!”
庄虎臣冷着脸道:“迎接本钦差算什么事情?你们拜大神才是正经!”
方友升似乎听不出庄虎臣语气里的讥诮,正色道:“回钦差大人的话,两宫圣驾西狩,洋兵占了北京,标下心急如焚,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如今圣恭蒙尘,做臣子的只有死节而已,今洋兵势大,此一战胜负难料,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了大清,标下只有舍了性命。今日拜神,非为标下一人一姓之安危,实在是为了两宫的周全祈福!为这娘子关、旧关、固关三关的数万将士祈福,怠慢了钦差,标下情愿领罪!钦差大人如果怪罪,罪在方某一人,与三关众将士无干!”
庄虎臣心里苦笑,这老家伙刚才昏过去了,是不是那个白面将军陈馀显了灵,对他耳提面命,这一瞬间居然有这么好的奏对,满口的忠臣孝子之言,拜大神都拜出了政治意义,提到哲学的高度了!临了,还没忘了对三关众将士卖个好!什么钦差怪罪,罪在一身?明摆着是拉拢三军,和自己打擂台,法不责众啊,这方某人还真是有一套!
刘光才和李永钦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是唏嘘不已,觉得这老东西,二十多年前就混到提督职衔,那是一点不侥幸,瞧瞧人家奏对的急智,比自己不知道强了多少,自己刚才就只剩下哆嗦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他俩也忘了,自己好象也算老姜的范畴了!
庄虎臣站起身来,鼻子哼了一声道:“走,进大帐!”
说罢,独自一人在前面,挺着腰板,仰着下巴,旁若无人的走向中军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