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也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暗叹一声后，心中已有决断——</p>
若陆诩没能挺过去，那就将他安葬在一处山清水秀之地，自己努力闻达于诸侯，名留史册、光宗耀祖。</p>
若陆诩命数未尽，尽心侍奉，当个汉朝大孝子，又如何？</p>
念及此处，整个人瞬间轻松了很多。</p>
在亭长的带领下，进入亭舍。</p>
由于汾阳是大县，不仅当做路标的华表修得高大气派，亭舍也占地颇广，甚至有一条青石板阶梯与官路相连。</p>
不用人招呼，两名亭卒主动将黑鬃马牵进了旁边的马厩。</p>
而踏入大门后，季忠总是有意无意地瞥向陆离挎在腰间的环首刀。</p>
“郎君是读书人，应该知道在亭舍私斗是重罪吧？”</p>
陆离点了点头：“知道。”</p>
大概是外表过于俊秀，加上风雪吹洗后，狐裘洁净如新，亭长觉得陆离确实是个人畜无害的普通书生，便不再多问。</p>
这是一间小院，一个身穿窄袖胡服的青年正在给猎物剥皮。</p>
三只灰兔、一只獐子。</p>
季忠主动介绍道：“庞春，本亭的求盗。”</p>
“见过贵客。”</p>
胡服青年放下短刀，拱手行礼，颇为客气，见陆离拱手还礼后，更是将剥完皮的獐子递给亭长：</p>
“雪势渐大，亭舍中安置了不少人，委屈贵客挤一挤了。”</p>
“这獐子当做赔罪。”</p>
说完，还朝陆离笑了笑，客套道：“二月的野味就这样，秋膘已尽，烤着吃有些柴，勿怪。”</p>
这……</p>
事实上，陆离本想给点马料钱，在亭舍内随便凑合一夜。</p>
然而，现在却欠了人情，只能将为数不多的盘缠分出一些来了。</p>
正当他将手伸进褡裢，准备掏钱时，亭长季忠似乎有所察觉，笑着说道：“乡间野味而已，不值几个钱，另外，刚才在亭外多有怠慢……”</p>
不待陆离分说，径自上前引路。</p>
胡服青年憨厚一笑，继续料理挂在树上的灰毛兔子。</p>
民风淳朴啊！</p>
陆离暗自感慨了一句，转身朝房间走去。</p>
不多时。</p>
垫了一层棉布的房门被推开。</p>
融融暖意扑面而来。</p>
屋内燃了两堆地灶，七八个人围成圈烤火，一边嚼豆子，一边闲谈。</p>
这才是寻常百姓进入亭舍后的待遇，能给几捧豆子、几碗热汤已是仁至义尽了。</p>
要知道，亭舍最重要的功能，还是招待出差的官员，陆离能被人尽心对待，全是看在陆诩这个门下贼曹的面子，以及士子身份。</p>
有人见陆离衣着不凡，热络地招手喊道：“小兄弟，坐这里。”</p>
“汝等莫要呱噪！”</p>
“生事者，必严惩！”</p>
话落，季忠环视四周。</p>
一时间，亭长威严毕露。</p>
不过，待亭舍内安静下来，他又笑着为陆离引路，走到更为干净西侧，并掏出火石，亲自帮客人生火。</p>
“郎君稍等，我去拎壶酒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