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语气有些沉重,朱温是个多疑的人,跟他混,难免不被猜忌,毕竟他们之间关系并不像他与李存孝那般是真的拜了父母的。
也就是口头上的兄弟相称罢了。
想着,他端起酒杯与岐王、符道昭轻碰了一下,一口将酒水饮尽,后者两人也知道‘人质’二字潜在的危险,沉默的跟着饮尽酒水。
光化三年,初夏。
即将启程前往长安的耿青,最近的几日里,关在府中,将心中规划所想,适合陇右的政策,一一写下来,事无巨细,能说的,基本都在纸上归纳整齐,亲手交到了李继岌手中,那天已经第五天,长安派来催促的快马已经在城外等候。李继岌牵着马匹出了城门,一路跟在后面。
“先生。”
耿青沉默走在一侧马车后,安静的看着远方绿野延绵的草场、蜿蜒的河流,那边催促的使者声音里,他转过身,李继岌也跟着停下脚步,与符道昭站在原地。
“岐王,我不能一直在左右提点,陇右往后就能靠你和防御使撑着了,之前那纸张,上面都是耿某所学,无事多拿来看看。实在有不懂的,可遣人悄悄来长安寻我。”
耿青看着已有所成长的岐王,双手重重一拱,转身上了母亲所在那辆马车,站在车辇上,回头又了眼抱拳目送的两人,以及身后那片古老的城墙,深吸了口气,吩咐大春:“走吧。”转身掀帘钻了进去。
晨光走过大地。
李继岌望着远去的车队,抱拳的双手松开垂下,还是忍不住上前跑了几步,重新抱拳躬身拜了下去,声音响亮。
“继岌,送先生!”
响亮雄壮的声音回荡在这片晨光下的草场、官道间。远去的车队里,耿青听到传来的话语,撩开帘子还是看了看,又沉默的坐回去,到了这边,是他唯一一次放开手脚做事,可惜并没有持续太长。
一旁的母亲大抵明白儿子的心情,温热的手掌抚过他后背,与巧娘安静的陪着。
陇右到长安,路途数百里,畅通无阻下游山玩水般过去,其实也算很快,等到的长安,已经是四月中旬,天气变得燥热起来。
快至关城门的时间,车队才堪堪到达,停在路边等候守城的士兵检查车辆时,开远门内,一架架车辆被驴、驽马牵引着缓缓驶出,耿青正与守城的将领说话,出示令牌。
远远便看到马车由远而近,从面前过去,车斗铺有白布,渗出大片大片的血花,猩红的刺人眼眸,白布隆的快有人高,行驶间,撵到小坑,抖动里露出一只人手出来,随行的兵卒赶忙将那只手塞回去继续前行。
“城里出什么事了?”
耿青目送那些驴车远去,顺口向那将领打听,后者似乎不愿多说,只是将令牌还给他,让车队赶紧进城,途中不要多事。
“嗯,多谢告知。”耿青点点头。
不久,远来的车队,缓缓驶入开远门。
夜色渐渐降下,繁华的巨城少有的冷清,矗立黑暗的巍峨皇城之中,浓郁的血腥弥漫,血水正被人清洗冲刷干净,远处一座侧殿内,烛火立在案桌,壮硕的身躯伏在上面,朱温舔着毛笔尖,兴奋的写下一个个被杀的名字。
展开的书封,笔力刚正有力——杀鬼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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