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气温炎热,柳枝随风轻抚河面,扫出一圈圈涟漪。
长安城里城外,市集热闹喧哗,商旅行人进出繁密,军容使王播的死,并没有在街市间传开,然而城中官员、军中将校间脸色阴郁,并不好看,尤其当初义军的老人。
之前只是道听途说,并非军中主将传出,众人起先还未当真,就当玩笑听听便好,毕竟山头林立,大伙心里也是明白,咒人晦气几句,时常有的,
过后一日,消息坐实,整个西郊的军营都沸腾起来,被尚让着人赶来弹压,这才没生起事端。
原王播麾下的兵将只得忍受下来,偶尔抱团说起军容使,多少有些惋惜,有人替主将感到憋屈,跑到帐口朝长安皇城的方向吐了一口口水,转身对帐内的同袍骂骂咧咧。
“瞎了个鬼眼,才跟他从北打到南,又跑到这长安来,坐了那宝座,我等还挤在一顶破帐里,替军容使不值,把他当天,可天把咱们这些为他拼命的兄弟当做人了?”
“小声些,今日太尉要来军营巡视。”
一个士卒拉了拉对方,指去营帐外面,正是灿烂的天光,一支巡逻过去的队伍,向过来的几人,躬身行礼。
为首那人抬手挥了挥,让他们离开,随后负着双手领着身后麾下将领,以及亲卫走过几顶营帐。
“王兄弟麾下兵将,素来勇武,如今不在了,尔等何去何从?”
他这两日都有过来,身为太尉,辖齐国所有兵马,无人有异议,就连耿青在这件事上,也不好说什么,身后的那几个王播麾下将领,自然不敢抗拒。
“我等听太尉吩咐。”
尚让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前面,举步走过身侧的帐篷,碰到值守的士兵,替他整了整仪容、兵器,拍了拍对方肩膀,继续前行。
“王兄弟素来与我交好,如今人已不在,我替看管,也无人能说什么,不过往后啊,都要听陛下的,明白吗?”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齐齐站定抱拳。
尚让满意他们的表态,招了招手,让几人靠近过来,“军容使之死,你们不要放在心上,因为此间另有蹊跷。”
言语间,他紧了紧腮帮,回头看去几人。
“陛下不会杀自己兄弟,那日行刺,王兄弟是得我授意的夜探皇宫,是为看看陛下是否被人囚禁,前日朝堂表现,耿青力促军容使被杀,一切已经明了,我今日过来,就是邀诸将随我去做一件大事。”
几人心里猛地一跳,哪里想不到是什么,但还是问出口。
“太尉,是何事?”
“清君侧!那耿青定软禁了陛下,欲做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我等忠义起家,岂能眼睁睁的看着陛下受辱,何况,你等不想为军容使报仇?!”
清君侧
一时间,四将面容惊骇,无论真假,这都需要极大的魄力,真的尚且好说,救出陛下杀了奸相,若是假的,陛下并未被囚禁,那他们就是在造反!
一旦事败,全家老小,都得被拖到菜市口砍头。
“尔等口口声声觉得军容使受了冤屈,临到头,却是一个个缩起了脖子”
尚让压着刀柄微微仰起下巴,望着天上飘过的一团云絮,话语落下的刹那,眼睛一眯,猛地握紧刀柄,转身拔刀,‘锵’的一声嗡鸣,刀光唰的劈在身后一人胸口,连带甲胄一起斩开,鲜血顿时溅射他一脸。
剩下三人惊得本能去握腰间兵器,周围便是唰唰十多道拔刀声,亲卫围了上来,一口口刀锋对准了三人。
“做,还是不做?尔等没有选择!”
尚让垂着刀尖看着他们,言语间面容森然。
“我末将遵太尉号令。”其中人犹豫了片刻,抱拳半跪下去,余下两人看着抵在面前的一柄柄刀口,只得跟着抱拳应下了清君侧的事。
尚让满意的点点头,说了一些勉励的话,称自己最了解陛下,如今事事反常必有妖,之后,便拉着三将布置了一些任务,商议了细节,将他们遣去下面做准备。
看着走远的三人,他心中得意,表面上依旧一脸平淡,甚至带着威严。如果在平日,并没有这些事发生,他纵然与王播交好,也不可能与这些将领走的太近,更不敢这般堂皇走近这处不属于他的军营。
不久,营地渐渐喧嚣起来,看着集结的兵马开始做起操练的准备,尚让冷冷的看着这一切,正要过去说上几句,外面有马蹄声传来,乃是他军中的令骑。
来人勒停了战马,跳下马背飞快跑来这边。
“太尉,接报,东南行营都虞侯朱温已拒荆襄唐兵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