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晓风出生之日起，他的身边就有一个影子，跟了他足足二十年。江晓风曾经对孙献英说，他从小就特独，没有人能看着他长大，这话其实不对，因为老白是看着他长大的。尽管每次来见他，老白都带了一个古怪的面具，但对于这个看得见摸不着的影子，江晓风本能地有着一种异样的感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老白显然知道些什么，但他没有办法撬开老白那张嘴，他玩消失，可以躲开老白几个月，但如果老白玩消失，他恐怕就再也见不着老白了。老白是他的影子，他在哪儿影子就应该在哪儿，如果某天发现影子不见了，他就算走遍万水千山也找不回——江晓风不是彼得潘。
躺在沙发上，听着隔壁三个女孩儿说话声渐止，呼吸变得均匀了，江晓风把左手上腕表的发条往下面按了一下，再往左往右拨了拨，对着表盘轻声说了几句话。这是一个手表型的手机，和市面上的山寨手表机类似，只不过体积更小，做功更精细，只要不仔细看，并且走得不是公众网luo。江晓风的手机总是关机，这是因为从来没有接到过哪怕是一个骚扰电话，所以想不起来开机，但他的手表却是一直开着的，这才是他和外界联系的主要途径。
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皮诺好像蝙蝠一样跳到阳台上，隔着玻璃冲他做鬼脸。
江晓风推门出去，问道：“挤眉弄眼干什么，事情怎么样了？
“真是不容易，什么叫做大海捞针这回算是见识了。我按照你给的线索把陇南的县级行政区全部排查了一遍，终于找到那个七十多年前发生过灭镇惨案的地方了。惨啊！”皮诺拉长了极尽所能地做了一个惨样，说道：“说是日本人的生化武器，导致一镇的人全部死光，连只耗子都没剩下。我去看过，那个地方现在都还是鬼城，草长得比人还高，土地肥得可以当化肥用，我去的时候穴了随手穴了根枯枝在地上，结果你猜怎样？第二天走的时候，竟然发现枯枝都发芽了！不过我发现那里有个奇怪的现象，那里的植物异常茂盛，但却连一个动物也没有，我采了几样植物标本回来，要不要找谭老头鉴定鉴定？”
江晓风低头沉思了片刻，摇头说道：“你先说说这次你去，有没有发现其他什么线索？”
皮诺拍拍胸脯：“当然有，师傅交代的事情，就算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不会皱眉毛的！我想了很多办法，真的找到了那两个失踪的小学老师的信息，那对苦命鸳鸯，一个叫王海，一个叫王娇，竟然还都是联合大学的学生，在昆明的时候因为受不了天天跑警报（注1），就逃学回了老家当教书匠，谁知道又遇到这回事儿，真的是躲得了运，躲不了命，你说冤不冤？”
“王娇？他们还有其他亲戚吗？”
“早就死光了，王家原本镇上的小户人家，王娇是他们家的养女——也是当成童养媳养起来的那种，后来王海的父母也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其他的亲人了。”
江晓风“哦”了一声，微微有些失望。
皮诺得意洋洋地说：“亲人虽然没有了，不过我这次收获了一个更重要的线索，我把他们的照片也给你找到了！你看，还是这对苦命鸳鸯的合照，看样子长得挺不错的，比那些人造美女强，清纯路线。”
江晓风从他手中接过那张发黄的相片，相片的纸张已经发黄干枯，摸着有种脆脆的感觉，好像稍微用点力都会弄破，显然已经放了很长的时间了。他原本以为能搞到对方一些个人信息就不错了，能够找到一张照片绝对是意外之喜。
照片上的青年男女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看起来都眉清目秀的，神情间还透着一些羞涩的成分，和青面獠牙的吸血鬼造型全不沾边儿。江晓风把照片仔细看了一遍，忽然感觉右边王娇的身材有些走样。
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让皮诺也过来看看：“你说，这个女的肚子是不是有点儿大？”
皮诺看了半天，也说不清楚：“不太明显，你不说我还注意不到，难道是胖的？”
“光胖肚子，二十多岁就长啤酒肚了？要是仔细看的话，我觉得倒有些像是……怀孕了。”
“怀孕了？我查了很久，没有听说过他们有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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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警报：1938—1941年间，日本飞机对昆明实施狂轰滥炸，为了躲避空袭，当地师生听到警报就跑到防空洞里跑，称之为“跑警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