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师略微不确定地看看身边的瘦子同事。</p>
瘦子老师犹豫了一下，微微叹口气，再次站起来，走进了房间。</p>
又过了足足十几分钟，他从屋子里走出来，对江森道：“百分之十，两千万。”</p>
“成交。”江森一口答应，然后不等王老师高兴，立马又拿出手机，给五道口那边打了过去，当着王老师三个人的面，就直接报价，“喂，你好，我是江森。沪旦申医已经允许我使用他们的实验室了，感谢五道口对我的认可，对，就是跟您说一句，如果您那边也让我用，我当然没问题。对，啊，这样吧，好吧，我再稍微晚一点，今晚六点之前行吗？我也挺着急的……”</p>
江森挂了电话，王老师立马就跳脚了，好久没说的本地话都跳了出来，“你个童子老儿（对年轻人的蔑称，通常形容办事不地道的年轻人）！”</p>
江森却跟没听见一样，又挂断后，又给中关村打了个过去，“喂，您好，我是江森。沪旦申医已经允许我用他们的实验室了，感谢中关村对我的认可……”</p>
两通电话，江森面不改色地打完。</p>
打完后，才转身对王老师淡淡来了句，“老师，我是不想当然你的面一套，背地里又一套。在商言商，我在还没有跟你们签合约之前，依然是有选择的权利的，对吧？”</p>
王老师脸色发黑。</p>
江森笑了笑，抬手一看表，“十一点半了，先吃午饭吧，我只有这边附近有一家火锅特别好，开了快二十年了。”</p>
“我也知道。”王老师站起来，“我家以前就住这一圈。”</p>
“那我请客。”</p>
“哼！”</p>
中午一顿午饭，除了程展鹏和陈爱华吃得挺高兴，席间不停地打圆场，给王老师找台阶，沪旦招生组的三个人，就全程板着脸。吃过午饭后，王老师他们就先回了酒店。</p>
没说要跟江森签约，也没说不签。</p>
显然接下来这几个小时之内，要看那两边的反应。</p>
江森在火锅店所在的小巷子口，送别今天纯粹是看戏来的陈爱华，程展鹏等领导上了出租车，转头就对江森道：“你小子，可以啊！从这些学校嘴里还能抠出肉来？”</p>
“毕竟个人价值摆在这里啊，我们的谈判关系是对等的，时机是正确的。”江森道，“不过等分数出来，就由不得我了。”</p>
程展鹏能听懂，点点头道，“对，幸好沪旦他们也在着急。”</p>
“是啊……”江森深深叹道。</p>
午饭后江森独自一人回到家里，然后洗把脸就开始发呆。</p>
五道口和中关村的电话随时都有可能打来，如果不打，就说明他们是孤注一掷地要赌到底了，那就间接说明，他们当中确实有人不盼着他好。</p>
等到两点多的时候，郑悦特地跑来一趟，送来一份长达1000个名单，并且标记了他们的发言记录、时间，以及平台和相关链接。一天时间就做出这个效果，堪称专业。</p>
不过江森现在正特么紧张得不行，随随便便就把郑悦打发走了。</p>
还付了他三千块钱的业务费。</p>
这个死讼棍，江森真的庆幸他没进公家单位，不然将来绝逼大概率要被拉清单。</p>
但他的出现，也不是完全没意义，至少又帮江森打发了半个多小时。</p>
江森把这份名单，拿到书房，放进电脑桌的柜子里。</p>
然后看着空荡荡的阳台就是觉得不攒劲，反正左等右等都等不来两所学校的妥协条件，干脆又出了趟门，去附近同样不算远的花鸟市场逛了圈，买了盆小仙人球回来。</p>
等回到家，时依然只有三点半出头。</p>
他在这恍如隔世的等待中，将小仙人球安放在阳台的外的护栏上，底下垫了块木板。</p>
屋子里头，终于好像有了那么点生气。</p>
接着又继续等到下午四点左右，中关村那边，终于来了电话。</p>
江森急忙接起来，那边先试探性地问了下申医给的条件，江森当然撒谎不眨眼地说了个很小的数字，中关村那边沉默许久，居然连还价的步骤都省了，只跟江森说了句，前别着急和五道口签约，等分数出来再说。江森当然不会听从这种鬼话，道了声谢谢，就挂了电话。</p>
再然后，又等到四点半左右，五道口也来了电。</p>
这边倒是开出一个条件，说是可以保送读研，然后在研究生阶段，向江森开放实验室。</p>
江森说两年之内。</p>
那边就说本科阶段实在没办法，本科生管理实验室，不管什么学校，都没有这个先例。</p>
说完后也跟中关村一样，叫江森签约要慎重。</p>
就这么两通电话一打完，江森也算是通透了。显然某种意义上，不管有没有人从中指示，客观上讲，宇宙两强肯定还是有点看不上现在的他。</p>
如果他要是真的牛逼，学校的利益集团，绝对是不会放弃他的。</p>
比方说，如果他再多一个全球数学奥林匹克金牌什么的……</p>
当然了，这不可能。</p>
文科生在爬到很高的位置之前，注定就是很难让人看得起的。</p>
所以……文科生一定要坚强啊！</p>
“王老师。”江森直接给沪旦招生组的人，打去了电话。</p>
不到半小时后，王老师他们三个人，还有郑悦集合到江森家里。江森这边扫描仪、打印机什么装备都有，一群人很热闹地商量到大概七点多，终于搞出一份双方都同意的新合约来。也就是在沪旦跟江森的原有协议上，加了几条关于实验室使用和学校提供项目支持的补充条款。搞定完双方签字画押，折腾了两天的入校协议，终于搞定。</p>
王老师长舒一口气，拍拍江森的肩膀，换了个称呼：“后生儿（东瓯市方言中对年轻人较为友好的喊法），把你弄过来，真不容易啊。”</p>
江森开玩笑道：“那我要是只考五百多分，你们有做好这个心理准备吗？”</p>
“五百多分算什么？”另外一个老师呵呵一笑，“以前我们想招圆寒进来，给他降分降到比申城录取分都低六十分，他自己放弃了！你这个分数，在特招生中算顶高的了！”</p>
江森万没想到，开车师傅居然在这里还能躺一枪……</p>
千万合同，几个人终于高高兴兴，出门吃了顿晚饭。</p>
吃到将近九点，江森和王老师几个人，也都有点憋不住了，内心蠢蠢欲动。</p>
与此同时，江森的那些同学们，邵敏、胡启、张荣升、林少旭、季仙西、黄敏捷……</p>
家家户户，几乎所有的高考考生，全都坐到了电脑和电话机前。</p>
“先走了，等下给你们发短信。”江森站起身去买了单。</p>
王老师几个人，神色凝重地微微点了点头。</p>
十几分钟后，江森独自一人回到家里，刷牙，洗澡，洗衣服……</p>
一通收拾完，把衣服在阳台晾好。</p>
然后就在站在阳台上，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开始发呆。</p>
他记得自己前世那会儿，是坐在电话前等了足足两个小时，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的。</p>
家里的老爷子，也陪着他等了两个小时。</p>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p>
只是，老爷子，已经没了啊……</p>
“爸……”他轻轻地唤了声，眼泪突然止不住地汹涌而出。</p>
嗡嗡嗡！嗡嗡嗡！</p>
放在客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p>
江森深深吸了口气，把眼泪一擦，快步走回客厅，拿起手机。</p>
一看是程展鹏打来的，忙接起来，就听到那头疯了一样地大喊。</p>
“江森！江森！”</p>
“说！”</p>
手机那头，程展鹏浑身颤抖，脸上的表情，兴奋到近乎面容扭曲。</p>
“状元！状元！”</p>
“啊？”</p>
“全省文科第一！全省第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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