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卧室的时候,已经快寅时了。
刘阚脑袋昏沉沉的,有点麻木。就在刚才,一会儿悲,一会儿喜;一会儿惊,一会儿惧。
这情绪上的大起大落,就算是神经再坚强的人,也会感觉疲惫。
吕嬃还没有睡,点着灯看书。刘阚走进房间的时候,她连忙起身,上前为刘阚脱下了大袍。
“婆婆这么晚了还找你,出了什么事情?”
吕嬃疑惑的看着刘阚,轻声询问道:“这些日子,我觉得嫂嫂看上去有点古怪,见到我好像很怕的样子,甚至连话也变得少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婆婆找你,和这件事情有关?”
刘阚不得不赞叹,吕嬃真的是一个很聪慧的女人。
和她的姐姐相比较,吕嬃少了一分大气,但却多了些许细腻。性格上,不似吕雉那般的强硬,但同样的精明过人,能在细微之处,能看穿很多问题,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贤内助。
刘阚坐在榻上,深吸了一口气,让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一些。
“一些家事罢了,没甚大事……秦,已经睡了吗?”
吕嬃忍不住笑道:“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秦早就睡了。不过他没有在自己房中休息,睡在公叔先生那边……你的这个儿子啊,可深得公叔先生的喜爱,恨不得就把他留在身边呢。”
刘阚一怔,旋即摇摇头,笑了。
的确,这段时间来,他很少关注刘秦的情况。自从拜在了公叔缭门下之后,刘阚很少去过问。一方面是因为他真的很忙,另一方面,则是出于对公叔缭的信任和尊敬。拜在人家门下,却隔三差五的询问,岂不是对人家不相信?公叔缭那是什么人!后世大名鼎鼎的尉缭。
“也好,跟着公叔先生能学很多东西,这样我也放心了……”
刘阚说着话,倒身就躺在了榻上。吕嬃伏在他的胸口,听着刘阚那强有力的心跳声,双手不自觉的抱紧了刘阚。许久,她突然问道:“阿阚,这一次……我们能胜吗?听说楚军……很强!”
“比楚军更强的对手我都遇到过,至今未尝一败。阿嬃放心,楚军休想攻破我这楼仓城。”
刘阚轻声回答,抚摸着吕嬃柔柔的秀发。
他是在安慰吕嬃,又何尝不是给自己增加信心?他心里明白,这一次遇到的对手,和往常不同。西楚霸王,千古第一猛将!楚霸王的名声在后世可谓响亮至极,刘阚有怎能不担心?
吕嬃沉默片刻,猛地翻身坐起来。
“看我这记性,险些忘了大事……”
她站起身来,走到书案旁边,从一摞公文中拿出一卷来,递给了刘阚。
“你刚才在婆婆那边时,彭城传来急件。”
“哦?”
刘阚也一下子坐起来,伸手接过公文,“什么情况?”
“我还没有来得及看呢。”
刘阚先是把公文放在身边,双手用力的搓揉了一下面庞,以便让自己更清醒一些。他振作了一下精神,拿起公文来展开。吕嬃手持火烛,站在了刘阚的身后,和他一起阅读这公文。
吕嬃知道,刘阚这些时日,一直在等沛县的战报。
理论上而言,刘阚也不禁止他参与政事,毕竟有很多时候,刘阚忙不过来,也需要她帮忙。
可在大事情上,吕嬃是不会轻易做主。
更多时候,重要的公文她都会让刘阚先看,如果刘阚向她询问,商量……她才会发表意见。
“好,实在是太好了!”
刘阚看罢了战报,忍不住连声叫好。
原来,当刘邦出兵伏击司马夷的时候,吴辰突然发难,配合刘阚在沛县的一些人马,将沛县掌控在手里。之后,他迅速和吕释之任敖汇合,从沛县发出兵符令箭,先后将留县夏侯婴、彭城周勃调出来县城。吕释之和任敖,分兵突进,趁彭城留县兵力空虚,一举将之攻克。
并且,吕释之在留县中途伏击夏侯婴,并活捉了萧何。
当刘邦得到消息,率部试图反攻沛县的时候,吴辰坚守城池,吕释之率兵从后偷袭,将刘邦打得大败。而后刘邦率领残部与从彭城赶来的周勃汇合,试图复夺彭城。可毕竟手中没有攻城器械,任敖也是久经沙场,坚守不出。刘邦在彭城强攻半日之后,不得不败退而去。
如此一来,刘阚北上的道路,基本上畅通无阻。
不过,这书信是陆贾所写。在字里行间里,陆贾显得并不是非常乐观。他在信中提醒刘阚,虽然已夺取了彭城沛县,可实际上,刘阚手中并没有足够的力量,将这些城镇掌控起来。
泗水郡如今,数面受敌。
不管是睢阳的章邯,还是陈兵于陈郡,蓄势待发的项梁,都不会任由刘阚把泗水郡控在手里。而且,楼仓正面也将遭遇敌军,刘邦虽失去了三县,可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可不防。
特别是项梁手中,握有十数万大军,随时可能复夺陈县,兵进泗水郡。
所以刘阚在这个时候,必须要行那连横之策,不仅仅是与魏国宁陵君打好关系,还要和睢阳的章邯,薛郡的王恪等各方面联合起来。唯有行这连横之策,楼仓才能免去后顾之忧。
陆贾分析的很透彻,甚至将各方的优劣,全都写了下来。
洋洋洒洒万余言,却让刘阚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前世的刘阚,虽出身军人世家,但毕竟没有真正的走上过战场。况且,后世的军事战略和秦汉时的兵法谋略,虽有脉络可寻,终究有很多差别。刘阚虽读过兵书战策,来到这个时代也看过商君残篇,拜读完整的《尉缭子》。甚至说,他在北疆连番用计,与匈奴激战,说不懂得谋略,自然是有些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