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章大人竟在大年三十当天晕倒在了公堂之上。 百姓们议论纷纷,同时又都十分担心。 这个年,都过不好了。 毕竟,章大人可是一个好官。 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政绩。 宫中,皇帝听闻后,派内侍前来探望,并赏赐了不少东西。 开封府后房,宋归尘给章大人喂了药,对众人道: “章大人这是受了刺激,气血攻心,加之这几日操持劳累,一时难以支撑,才晕过去,休息休息便好了。” “哎,章大人年迈体衰,这段时间因为樊楼一案,他确实受累了。” 师爷朝宋归尘道了谢,又看向杜青衫兄弟,目光最终落在杜杞身上。 “小公子方才公堂之上言辞滔滔,真是英雄出少年呐。” 杜杞大伤初愈,方才又跪在冰冷的公堂上激动地说了那许多话,这会儿也有些支撑不住。 他虚虚地给公孙师爷行了个礼算是回应。 顾易道:“章大人如今昏睡不醒,我想这一时半会儿,关于阿杞的审问也不能继续了,不如让阿杞先行回家,随时接受传唤,公孙师爷以为如何?” 公孙师爷点头答应:“这是自然。小公子为父复仇,孝心可贵,勇气可嘉!” 几日后,宋归尘几服药下去,章大人康复了。 不过终究是上了年纪,章大人惹眼可见地苍老了。 公孙师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以为他是为被盗尸体一事忧心,宽慰道:“大人,您还需放宽心呐,这几日杜公子和三郎常在开封府,程判官日夜不眠、看守严密,想来那芙蓉门不敢轻举妄动。” 章大人咳嗽几声,忧色不减。 公孙师爷稍一皱眉,又道:“至于布防图,大人也无须忧心,三郎早已成竹在胸,定会尽快找回的。” “公孙呐,本官,本官,咳咳,咳咳——” “大人。”章大人咳嗽不止,公孙师爷忙替章大人顺气,“大人莫非是为杜府一案忧虑?” “正是。” 公孙师爷道:“这有何可虑?” “师爷不知,两年前此案乃是本官所审,当时上面催得紧,本官一时糊涂,将此案以天灾上报,如今杜杞复提此事,若让官家知道,本官,本官乌纱不保倒在其次,重要的是,本官一生清明,今却要栽在这上面了。” 听罢,公孙师爷顿时恍然。 他到任开封府师爷不足两年,算起时日,实在杜府之案了解之后才到任的,到任以来,虽遍读往年案卷,但关于杜府一案的记录,实在少得可怜,对于其中细节,公孙师爷确实不知。 况且他对章大人尊重有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章大人会这般罔顾人命,草草结案。 此时看着眼前古稀之年、一脸悔恨的老人,公孙师爷唯有心疼。 沉思许久,公孙师爷道:“眼下唯有一计,可解大人之忧。” 章大人忙问:“何记?” “请辞。” 请辞......请辞! 对,请辞! “杜府一案真凶已死,圣人宽厚,即便知道大人昔日之误,定然不忍责罚大人。且如今樊楼一案真凶已结,大人今又年迈,何不趁此机会辞官故里,颐养天年?”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请辞,本官这就请辞!” 章大人雷厉风行,说要请辞,便连如今正是放假期间都不顾,亲自进宫面圣,老泪纵横地向皇上陈述了多年艰苦,以及如今年迈,身体大不如前,求圣上允许自己归家。 皇上几番推辞,终究抵不过章大人辞官心切,只得应允。 并临时让挂名的开封府尹八王爷暂时掌管开封府行政事务。 开封府尹并非常置官职,北宋前期,一般由储君担任,后期则由王室中人挂名,但其实不负责开封府事务,而负责开封府行政事物的官职为“权知开封府事”,章大人就是此官。 如今他要辞官,皇上一时半会儿没有合适的人选来接任,只得让挂名的八王爷暂时掌管。 里仁巷。 令人奇异的是,杜杞在公堂之上对自己所犯罪责的供认,并没有让开封百姓认为他是个恶人,反倒人人称赞他是个大孝子。 经杜杞这么一闹,两年前杜府一事又被提了起来。 里仁巷的左邻右舍知道了杜杞的事迹,纷纷拿上自家的米面粮油、鸡鸭鱼肉来拜访杜杞。 “阿杞啊,这是刚出锅的肉包子,新宰的年猪做的,可补了。” “阿杞,这是我家的老母鸡下的蛋,特意拿来给你补补身子。” “阿杞啊......” 杜杞:...... 正月初三这一天,作为后辈,杜青衫和宋归尘一起去寇府拜年。 才到寇府大门,便看到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停在门口,寇夫人双眼通红正要上车,见到宋归尘,她登时露出喜色,对身边的人道: “这位是宋姑娘,她习得妙手回春之术,让她跟我一起前去,也好替王大人看看。” 寇夫人身边的,是一个年约五十的老管家,老管家悲戚地摇摇头:“没用的,宫里来了那么多太医,也不见效,这小姑娘去了,又有何用?” 寇夫人无奈拭泪:“虽是如此,可多试一次也是好的,这孩子虽然年轻,医术却是不错,就让她一起去瞧瞧吧。” 老管家哎了一声,点头答应。 寇夫人便对杜宋二人道:“你们二人,跟我来。” 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见寇夫人以及那管家悲伤的模样,想来是有人重病在身,就要撑不下去了。 杜青衫道:“师母,不知是何人病了?小尘她年轻,经验也不足,比不上宫中太医,去了想来也是无益。” 他担心宋归尘去了,若救不了人,反倒惹人怨恨,便想先行拒绝。 不料寇夫人道:“是王公王宰相。” 一语激起千层浪。 王公身体一直不好,这个冬天几次向官家提出辞官,皆被拒绝。 官家只让他安心在家养病,朝中大小事务,其实大部分参知政事丁谓在把控,只是一些重大抉择,会先请示王旦而已。 他如今竟病得这样重? 杜青衫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宋归尘也十分焦急,只盼自己真能帮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