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铣冰把那本《安娜•卡列尼娜》还给她,不慌不忙地拿起水杯举到嘴边,里面空空的。
李依轩会意似的站起身来四处张望,空姐一个也不见。于是,端起自己那杯茶水,一手端着,一手托着,恭恭敬敬地递了过来,生怕再出现闪失。
她轻声说道:“你喝吧,我一口没动过的。”郜铣冰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又放回在小桌板上,说了声“谢谢!”
郜铣冰是教师出身,又逢好听众,今天的课显得格外有激情。至于是否有借书言志或借书言情的意图,暂时还不得而知。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着他的讲座:从冉•阿让,是道德的化身,正义的象征。另外一个代表性的人物—沙威,是十九世纪初期法国社会法制的化身,一直讲到马德兰市长。不断的给她出着题。
讲着,讲着,不知不觉被带跑题了。而恰恰是没经过精心准备偶然揭开的秘密,才更能透过事物表面现象接近真实的客观本质。两个人自觉不自觉地跟着感觉,沿着离题的路径走了下去。
从文学谈到哲学,从哲学谈到教育学和犯罪心理学,从文学家谈到教育家又谈到哲学家和思想家,从古代到现代,从东方到西方。他们把握尽可能把握的机会,在有限的时间之内,用知识和智慧这把尺子,把互相的智商、情商,以及大脑储存器中的知识存贮量,统统测量了一遍。
看似很平常的一问一答,实际是两个读书人之间的华山论剑,丝毫不逊色于黄药师和欧阳锋在桃花岛的内功大比拼。
他们既不争谁是天下武功第一,也不论谁有精武绝学,打斗的双方中哪个要是输了,很可能输的非常彻底,连物质带精神都要交给对方,时间是今生,有的还要约定来生。
这两个人看似距离主题越来越远,心却越走越近了。李依轩再次端起水杯递了过来,郜铣冰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平稳一下情绪后,说道:“跑题了,从《悲惨世界》谈到现代社会上了。”
李依轩调整话题回到《悲惨世界》中,依然穷追不舍:“在这部作品中,人人讨厌的警长沙威,代表着所谓的国家正义,一定要说他体现的是人性的冰冷,不如说是社会法制和国家法律的冰冷与无情,这两个代表性的人物所演绎的是道德与法制的对立与统一,最终道德艰难的战胜了法制,冉•阿让活着,沙威死了,他投河自杀了。”
说着,她停顿了一下,问道:“如果在社会道德和法制产生矛盾的时候,法制和法律最终战胜了道德呢?”
面对她的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步步紧逼,郜铣冰已经表现出没有更多的耐心继续被《悲惨世界》无休止的纠缠下去了。说道:“这样的话,这个社会将会因为失去原有体温,变得十分冰冷而可怕。”
接着,拿起桌上的那只笔说:“你看这支笔,它在伟人手里能书写江山如画,横扫千军如卷席,这是握在浪漫诗人和哲学家的手里。“哼哼”,如果握在了希特勒的手里,它就是浑身沾满着血污的杀人武器。”
一番较量之后,李依轩彻底被身边这个年轻帅气,文雅谈吐不俗的青年所折服。凭她所学,无法简单地用哲学、法律、文学甚至教育学、心理学、历史学来衡量这个人知识的渊博程度。他看问题的角度、深度和广度,体现了他思考问题的深邃。他语言的犀利,反映出他的思想和各种社会丑恶不能兼容。
李依轩的心如同静谧的湖畔因春风拂动泛起了波澜,周身热血一下子冲到头顶,胸中就像揣进了欢蹦乱跳的小兔子,越想按住,它反而跳得越欢。
萌动了芳心的少女,目光柔情似水,红彤彤的脸蛋儿,像秋天第一场霜打过的红高粱,从根儿红到了梢儿。
她已无法掩饰,低下了头,忽闪着长长的睫毛,转动水汪汪的眼睛,假装思考,手却在那条倒霉了的白色裙带上,缠上了打开,打开了又缠上,漫无目的的反复揉搓着,有些疑虑重重,可又焦躁不安。
目标近在咫尺,却因为一条并不宽的小河,把彼此隔离在对岸。一个是白都伦公主,一个是卡玛尔王子,期待在书中找到玛尔祖旺,为两颗心架起爱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