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奕惯常早起,是为练剑习武。天气晴朗时就在后院练,碰上阴雨天时,穆黎还得撑把伞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水洼中,跟着他去习武馆。
她一见兵器,就回不过神来,总爱想起父亲。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必须忍,必须等到自己足够强大。
所以每次见谢奕练武,她就在一旁仔细揣摩学习,生怕漏掉一点。
头一回见的那个黑衣人也经常会同谢奕过招。只是他几乎从不说话,穆黎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应该是谢奕的随身护卫吧。
有一次谢奕见她在边上看得出神,不由得来了兴趣:“昔儿想来试试吗?”
好半天穆黎才回过神来是在叫她,然后犹豫着点了点头。
谢奕突然伸手一扬,将剑往她这个方向抛来。
穆黎一惊,当即扭转身形接住了剑。
“动作还行,”谢奕赞了一句,然后就把位置让出来,站在边上看着,“让我看看你的身手。”
这把剑对于她来说略沉了些,使起来也有些吃力,然而过去的动作还记得一清二楚,在心中未曾有半分遗忘。
树林之中,剑舞生风,女孩的身形瘦弱但却有力,每一剑下,凌厉至极。加之剑本沉重,无端刻画了几分厚重之气。
谢奕凝眉看了半晌,心道不愧是穆大将军手底下教出来了。然而这话他却未摆在明面上,只上前欲接过剑,一边道:“有几个地方还可以做的更好一点。”
穆黎只觉得一片阴影压下来,头顶上呼吸灼热。
右手乍一触到少年宽厚手掌,更是惊得整个人缩了一下,恶心感涌了上来,抬肘就要向后击去!
一套动作眨眼间如行云流水般,完全是她下意识所为。
力道突然被卸,宽厚的手掌抵在手肘上,穆黎这才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剑脱手掉在地上,人早就跪了下去:“公子恕罪!”
谢奕瞧出了她跪在地上还在微微颤抖,并未再说什么,只是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剑。
穆黎又是吓得往后一缩。
“你先回去吧。”
穆黎如蒙大赦,忙不迭逃了回去。她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情况了,只记得要跑,拼命跑。
未名居一溜早起干活的人见她慌慌张张跑了过去,问是什么情况也没理。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有人不解。
穆黎在未名居的这段时间里博得了不少人的好感。这样一个勤快还没什么架子的小姑娘谁不喜欢?
哦对,除了一个人。
此时就有一个跟茗夏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在后面嘲讽道:“公子这会就在后院习武呢,指不定啊是惹得公子不高兴,给轰出来了!”
“凝翠你就少说两句吧。”有人看不下去了。
女孩子撇撇嘴也就没再说话。
穆黎一口气跑回房间时,猛得关上了门,整个人就顺着房门滑落下来。
眼泪终于决堤,她埋头伏在膝上,泣不成声。
那些过往依旧鲜活,就像来自地狱最深处的恶魔一样,拖着她坠入无底深渊。
真的好难受啊,父亲,娘亲,我快坚持不住了,我好想跟你们一起走啊!
就在穆黎抽泣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敲门声,门外是茗夏的声音:“昔儿,你没事吧?我可以进来一下吗?”
穆黎抹了两把眼泪,止住了哭势,这才起身开了门。
茗夏见她哭的两眼红肿,皱了皱眉,还是拿出帕子来给她擦眼泪:“我晓得你不容易,但实话说,这世上就没多少容易的。公子给你起这名儿作甚?忘昔忘昔,不就是让你忘了过去吗?”
穆黎彻底清醒过来。此时她才一阵后怕,万一谢奕真的一怒之下将她赶出府去怎么办,她还没有长大,她还报不了仇。
至于茗夏的话,她是半分也没听进去。放下?除非她死!
穆黎心中再次给自己一个警告,要是还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那她就真的可以立马去见爹娘了。
她的眼神重新坚定起来,目光也在一寸一寸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