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再漫长也会过去,虽然这个夜很多人不希望他过去。
当那一轮远远的火球,悄悄的从远山冒出了头,漫天的黑暗就化作了淡淡的青黛色,扎布力集外高耸的北山承接了第一缕阳光,山顶的积雪反映出夺目的金黄。
“呜……”的连遍牛角声响彻雪原,长长的牛角声沙哑、沉闷而压抑,一队白衣白甲的骑士自扎布力集最大的,唯一的土黄色王帐内鱼贯而出,人人手持白幡,人人脸上一脸沉痛的缓缓前行。二十四骑后一头白色的安格拉斯壮牛拖着白色的车撵前行,车并不大,铺着洁白的地毯,地垫上是一把素白的椅子,椅子上靠坐着一个须毛皆白、眯着眼似睡非睡的老比蒙。这就是兽人部落的老王了!
白色牛车后跟着的是一辆黄色的牛车,除了整体装饰色调以黄色为主之外,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一位正值壮年的比蒙却没有坐下,而是站在牛车上,扶着栏轩,一脸的悲伤的望着前车那个须发皆白的背影。这就是兽人部落的大王铁辛五世。
曾人部落的王一直由比蒙王族出任,毕竟比蒙的实力太过强劲,不仅天生神力,还被称为钢筋铁骨铜外皮,普通攻击连他的毛皮都伤害不了,仅凭一人之力就足以轻松灭掉大草原上弱小的部族,如果不是比蒙生育困难,以他们一族的实力早就足以横扫大陆了。
铁辛五世的车撵后也跟着二十四骑白衣白甲,连面盔都放下的骑士,再后方就是跪伏了一地的比蒙族人,人人悲痛欲绝,却不敢痛哭出声,只能默默流泪。
该来的还得来,殡天礼开始了!
一个个老人从各家的帐篷里走出来,向骑士后方走去,须要汇入队伍。骚动也开始了,一双双手扯向自家老人的衣襟,拦住老人的道路,捶着胸,顿着足,却只敢默默流泪,不敢放声恸哭。
殡天礼的告示就贴在土围子的外墙,也就是那三个虎人少年看到的白色羊皮纸,各种事项早已列明,其中就有告诫:向天父献祭,如何能用哭声败坏了天父的心情!
眼看着动静越来越大,快要有失控的苗头。原本坐在车上的老比蒙睁开了微闭的眼睛,声音沙哑而老迈,竟然就是昨晚率先唱起《安魂曲》的那位老者:“兽人部落的子民们,殡天之礼不过是回归到天父的身边,不必如此悲伤!我等回归去天父,再不用受这份磨砺之苦,这是件应当庆贺的好事!况且我等也只是先行一步,在天父身边我们会再见面的,到时我们在天父身边永远不再分外!你们就打算用泪水为我等践行吗?”
听得在兽人族素有威望,并且凭比蒙一族之力统一兽人部落,禁止部族间相互争斗,从而让兽人部族与人族之间有了征战之力的老王如此一说,众人纷纷安静了下来,不再骚动。
老比蒙回望了一下铁辛五世,“奏乐!”音乐声响起,奏响的却不是他所期盼的喜庆的音乐,却是一首《别离曲》,哀婉欲绝。老比蒙狠狠的瞪了一眼铁辛五世,心里却不由感叹了一声“儿大不由爷啊!”却也不再多说,只是巨手在空中一挥而下“出发!”仿佛此行不是去赴死,而是率领着当年的勇士们出征。
“送君归去,我心实伤,雨雪霏霏,行道艰难。送君归去,我心实伤,牵衣拦道,诉我衷肠。送君归去,我心实伤,去意绝决,伏乞长安。”的歌声响起,一位位老人挣脱了家人的牵拌,缓缓汇入队伍,向扎克布力集外的北山而去,只余下一众跪伏在地默默流泪的青壮与孩童。
出行浩浩荡荡,下午归来的却只有垂泪的四十八骑和两辆空荡荡的牛车。那位受人景仰的老王再也回不来了,那些老人再也回不来了。
殡天之礼已经结束,痛哭之声这才响起,瞬间扎克布力集变成了白色的海洋,就连王帐也蒙上了一层白色的外套,扎上一朵朵白色的纸花。人人到了这时才换上了白色的衣袍,家家带孝,户户举哀,长空中只有哭声汇响回荡。
逝者已去,生活还得继续,悲伤不能成为生活的全部,一切还得回到原来的轨迹。
七天后,比蒙王铁辛五世一人独自回到扎布力集,原本伟岸的身躯消瘦了一圈,眼睛红肿,须发脏乱,面容憔悴,可是步伐却是异样的沉重与坚定。
很快王帐内便发出了新的告示,告示只有一句话“生或死,存或亡,战!”狂草的大字,血红的玺印,让人惊心动魄!
殡天礼后的第八天,兽人部落的所有青壮年汇集在土围子外,听着土围子上身披白色披风的青肤比蒙王铁辛五世做最后的动员“
兽人部落的勇士们,七天以前我们的父辈已经为我们节省下来了最后的口粮,可是这口粮还是不够啊!我们能看着我们柔弱的妻子再活活饿死在我们眼前吗?回答我,能不能?”
失去父母亲人的悲痛尚未过去,乌压压的兽人青壮们一个个怒吼着“不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