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有人道:“臣以为,人质交换之事不可拖得太久。以太傅一人换我大萧宗亲臣民数人,南北休战,可矣。”
然后有好一会儿竟无人说话。
萧倾觉得这苗头不太对了。
又有人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要换也不是这么换的。太傅以一己之力,将圣上和在朝臣工带离北都,又躲过追兵一路护送圣上安全抵达南华城。这样的功绩,满朝文武谁人能及。如今北蛮背信弃义,妄图强留太傅,我等岂可听之任之?”
“就算太傅有天大的功绩,如今北蛮不放人,难道要叫我大萧宗亲滞留蛮子之手,受尽屈辱不成?长此以往,大萧的脸面何存?”
“难道拿太傅换人,脸面就存下来了不成?”
“那一人回不来好,还是百人回不来好?两权相害取其轻,反正总有人回不来,为何不能以一人换百人?”
“什么两权相害取其轻,哪是重,哪是轻,太傅乃先帝钦点的天子师,才可兴国安邦,难道可以算作轻?”
“哦?照你这么说,难道我大萧宗亲臣民之安危可以算作轻?你这是在诋毁皇亲!”
“圣上明鉴,微臣绝无此意。只是这两件事情本就不可比较。陛下,太傅是为了我大萧才身入险境,几乎殒命。北蛮强横,先说放回人质,食言之后,又说要太傅亲往,如今竟再次失信于天下人,如此作风,若是听之任之,萧水以南也不长矣啊陛下!”
这是位从北都与萧倾等人一路奔逃而来的武将,他说到此处老泪纵横,扑倒在地以额叩地,“陛下,老臣的家人都在北都,北蛮铁骑长驱南下,直叩北关,肆虐都城,王铭大人带着不到一万人的禁军坚守皇宫,这一万人的鲜血洒满了永萧宫的城墙,一万人的头颅被北蛮贼子割下,系于马后奔驰。王铭大人,王铭大人……”
那老将说不下去,呜呜颤抖着双肩,形容哀恸。
殿里殿外静默良久。
从北都皇宫逃出来的大臣们都知道,王铭为护永萧宫,为了给傅明奕等人争取时间救走陛下,硬是撑到最后一刻,身中数箭而不倒,立在高高的皇城高墙之上,流尽最后一滴血,眼睛却久久望着南方。
他们不知道的是,北蛮并没有尊重王铭的尸首,他们冲进皇宫,破坏城墙,将这位以身殉国的老将军推倒在地,高高扬起马蹄,嬉笑着要从他的头脸上踏过去。
虽然最后被他们的三王子阻止了。
“太傅这次去北都,不止是接回人质,还有一万将士的英魂,还有王铭将军的尸骨。”另一位武将沉声道。
萧倾有时候觉得自己心挺硬的。
这些事情她在南逃的路上就听到过。那时候她只当自己是个世外客,想着一到南定就跟傅明奕坦白要离开皇宫,所以虽然同情他们,却并不感同身受。
多半,还是当他们是虚构的人物。
但是现在,她都觉得心脏被那沉默的闷哭声抓着难受。
王项这时也沉默了。
别的人不说,王铭却是他王家的人。王铭是英雄,王家英魂不得归乡,王项即便浸染官场多年,已经学会圆滑和隐藏,也还是会心潮浮动,不得安宁。
想到此处,他心里有了几分犹豫。
萧倾靠着拐杖走到门边,准备推门。
明岫轻声道:“陛下。”
马洪候在门外,听到声音便立刻转过身来,低声道:“陛下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