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莣长大了,懂事了,有个东西给你。”爸爸擦了擦手,从兜里掏出了两个盒子,放在了澜莣面前。
“黑色是爸爸的,白色的是你妈妈让我给你带回来的生日礼物,我们囡囡下周就又长大了一岁了。”
她迫不及待的拉开了面前黑色盒子上的蝴蝶结,却不想一着急拉成了死结,爸爸笑着看着她,伸手接了过去,帮她解开,是一只红色的钢笔,旁边有一张带着花香的卡片,漂亮的英文斜体,给我爱的女儿。
白色的是一个首饰盒,丝带刚刚拉下,就是一行英文的Pandora。记得是某一个课间,她和杜尤看到了关于Pandora的画报,是一个穿着绿色裙子的少女,奔跑在丛林之间,手上的那串配饰格外耀眼,回家的时候就和妈妈提了提,当时妈妈也没说什么,没想到藏了惊喜。
黑色丝绒上躺着一串银色手链,上面挂着两个配饰,一个童话里的红色苹果,一个生肖里面的小猴子。
爸爸慢悠悠的开始补充,“你妈妈说,要记下生命的故事,以后每一年爸爸送你一个,妈妈送你一个,这样我们澜莣就什么都能实现了。”
“谢谢爸爸妈妈!”澜莣喜欢的不得了。
刚推开病房的门,妈妈也醒了,脸色很差,有些虚弱的要起身,爸爸急急忙忙的走了过去搭了把手。招呼着澜莣把粥端在小桌板上。
“什么时候开始胸口疼的,你也是,不知道和我和澜莣说说啊!”爸爸把袖子往上挽了挽,吹着粥,一勺一勺喂给妈妈,心疼之余又有些责怪。
妈妈一口一口喝着,继而又抬头看了我们一眼,说到:“想着是暑气打头,没什么大事,又顾着女儿考试,就没说,而且……..”
“咚咚咚,咚咚咚。”
护士扭开了门,探进了半个头,“家属过来一下,说一下检查结果。”
“澜莣你看着你妈把粥喝了,我去一趟。”说罢就跟着护士去了。
喝下了大半碗粥,妈妈气色也稍稍好一点,澜莣掏出了礼物盒子给妈妈看。
“做的真好,和图片上的差不多,你看你爸选的小猴子和你多像,来帮你带上。”妈妈拉过她的手,细心的给她扣上扣子。
尺寸正好不大不小,调皮的阳光蹿腾在了手链上,倒影的很是可爱。
爸爸去了好大一会儿,推门进来的时候,眉头皱的更深了,满眼的担忧,迟迟没说话。
“怎么样啊,检查结果,情况不好么?”澜莣和妈妈一同有些紧张的看着爸爸。
“算不上不好,但是要做个手术,澜莣你先出去,打点热水,小孩子也不懂,我和你妈妈说说。”爸爸说着也把水壶地给了他。
澜莣不知道爸爸跟妈妈说了什么,只是爸爸再叫她回去的时候,她已经在花园坐的双腿发麻,妈妈的眼睛也是红红的。
当天下午妈妈转了乳腺科,紧接着的几天,病房里面很吵闹,有爸爸联系的医生,有家里人进进出出,还有一波接着一波妈妈的同事,妈妈是儿童文学副主席,来的人不少,病房里的礼盒和牛奶也越堆越高,众人的聊天里澜莣隐约明白妈妈的手术要切除肿瘤。
手术安排的很快,是个周三,天都还未完全亮开,妈妈就被推进了手术室。她和爸爸一遍一遍的拜托主刀医生,而后盯着手术中的红灯。
等着等着澜莣就有些犯困,靠着椅子睡着了,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的时候是倚在爸爸肩上,她急急忙忙拿出手机看,原以为已经过了很长时间,没想到才二十分钟,她愣了一会儿神,折返回病房,拿出了伦弈恪送她的两个盒子,打开一看,一盒是包装漂亮巧克力,一盒是做工丑陋的手工饼干。
她拿到手术室门口跟爸爸分着吃,吃着吃着就想起了躺在手机信箱的短信,吃甜食,会开心。言简意骇。
早晨的太阳不晒人,温温柔柔的打在医院的角落,临近中午手术结束,肿瘤被取出来化验是恶性,那个时候澜莣不太明白恶性意味着什么。医生说,要回家好好静养,家里人尽量多陪伴,别受化疗的罪了,却让人没由来的心慌。
麻醉过后,除了妈妈时不时会被疼醒,其他都很正常,三周之后,被通知可以出院,澜莣却在爸爸办手续的时候拼命阻止,死活不让妈妈出院。
她知道,回家意味着放弃。
那天下午的她被网页上的黑字刺激着神经,跪在妈妈床前,死拽着爸爸的裤腿,求妈妈像网上说的痊愈办法一样接受化疗,爸爸心疼的扶起她,她就在病房里哭闹,妈妈在床上从一开始一言不发,到后来大颗大颗的掉眼泪,那是记忆里,妈妈唯一一次哭,后来母女两抱在一起,妈妈抠着澜莣的后背,坚定的说,要化疗。在家人的坚持下,医院还是制定了详细的方案。
一天天过去,妈妈气色越发差劲,头发掉的所剩无几,带上了发套,整个人瘦的只剩骨头,脸颊凹陷,连肋骨都顶了出来。
护士每次拔针,都说:“疼吧,要不停几天化疗,歇歇吧。”
澜莣和妈妈都会摇摇头,要坚持熬着,化疗没开始多少天,妈妈开始高烧不退,原以为继续打针就会好,直到后来,妈妈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那天下午,妈妈烧退了,人精神了不少,说是要坐起来,一直躺着难受,澜莣帮着调好了病床,搀着她后背时,澜莣只摸到了咯手的骨头,反复化疗,她瘦了不少,脖颈那块儿的皮肤都皱了,浑身还埋着各种颜色的针管。
原来的她,多好看,总爱穿着穿旗袍去接澜莣,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从小记忆深刻的画面就是她写毛笔的时候,爸爸总嘲笑她的字没有力道,接着就从身后围着她,手把手带她运笔,等澜莣开始练字的她也用同样的方式,手把手的带澜莣一笔一划,温温柔柔。
起身之后,妈妈问了问澜莣这几天学习,澜莣边给她削苹果边回答着。你一言我一语和往常的一样。
最后妈妈还说:“想回家了,不想穿这个脏兮兮的病服。”
澜莣:“对啊,我也想回家,医院的消毒水真难闻。”
说着说着妈妈有些犯困,把病床调低以后,很快就睡着了。
晚上,妈妈又开始高烧不退,最后被转到了重症监护室。家里人手忙脚乱的赶过来,爸爸和小姨整夜待在门口,天快亮的时候,奶奶从县室坐最早的一班车到了医院。
姥姥姥爷去世的早,从记事开始妈妈就经常带着澜莣去奶奶家住,寒暑假期一大半都和老人在一起,奶奶时不时念叨妈妈才像她亲闺女。
看见澜莣,奶奶把手里大包小包往凳子上一丢,冲过来就抱了抱澜莣说道:“乖孙女,吓到了吧,奶奶来了,你们也真是,做手术生病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要不是你爸说漏嘴我还蒙在鼓里呢!”
澜莣:“奶奶…….”
“没事儿,没事儿。”
“家属来一下,有几个药我们这儿没有了,是口服的,已经给你们写好了,你们去隔壁药房开。”护士把药单递给了爸爸。
“你和澜莣去吧,这儿我和她小姨看着呢。”奶奶看着自家儿子说。
药房人很多,澜莣和爸爸排了好久才买齐药,刚下到停车场。就接到了小姨的电话。
“你们快回来,人又被送去抢救了。”
一路上,爸爸车开的很快,紧紧锁着眉头,连日以来的没休息眼圈乌黑,胡渣遍布下颌,憔悴不堪。
等电梯上楼的时候,澜莣忽然没由来心慌。
到急救室门口,奶奶坐在地上,小姨背对着我们擦着眼泪,爸爸跑过去,听了医生的话之后转身跌坐在椅子上,用手捂着脸几滴眼泪顺着缝隙蔓延出来,澜莣还是在电梯口,不敢靠近,瞬间耳鸣。
换寿衣的时候,澜莣站在旁边,整个屋子黑压压的,小姨穿到一半,就哭着往门口退,最后泣不成声的抬起手指着澜莣说:“都是你,不懂事非要逼着你妈妈化疗遭那么多罪,人形都没了!”
奶奶猛的转头吼道:“现在说这些干嘛!”
小姨突然就泄了气,往外跑去,只剩奶奶澜莣两个人,一起抖着手穿戴好了寿衣。
澜莣的心扯着很疼,觉得所以的东西都不真实,很奇怪,她一直哭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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