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未……央……”
“长……乐……未……央……”
“长……乐……未……央……”
……欢呼声汇成洪流,在长安城上空飘荡。庶民们自动自发组织起来,走上街头,载歌载舞,欢庆王师的全胜,还有——平民黔首最关心的——重归的太平和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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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是来了!’不同于京师大众的欢天喜地,帝国的贵族和门阀对这条报捷,却是持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腻歪。
也是,这场由‘削藩策’引起的内战,事发之初,其势也汹汹,如排山倒海,举世皆惊;可还不到百日,以‘吴’‘楚’两国为首的反王们就兵败如山倒,国破家灭,死的死逃的逃。
而当所有人都以为大乱已去,天下即安时,偏这小小的赵国,竟顽强地撑了十个月。到如今,这拖拖拉拉的胜利,让汉室和公卿们真不知道是该赞汉军一声‘辛苦’,还是骂他们一句‘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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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开皇帝和大臣,各世家高门的贵妇们,对这个虎头蛇尾的喜讯同样是……心烦意乱、喜怒参半。
因为打仗,这一年来的各项节庆,从宫廷到各家都是能简就简、能略则略——后宫连最重视的‘上巳节’都不办了,其他大户自然不能僭越多事。所以,即将来临的新年,主妇们也是从简准备的。
可如今却不成了,凯旋和新年叠加,大肆庆祝是必然。如此,原有的安排就变成不合时宜了:一应衣裳首饰,吃食器物,宴会应酬全要推dao了重来——时间那么紧迫,这是何等的繁琐和麻烦?!
还有那场逃不掉的‘庆功会’,庆战功祝新年的国宴啊!出席的礼服、配饰、头面和献礼等等,仓促之间准备起来……简直是要人命了!
从巍巍皇宫,到豪门深院,一时间,都变得忙碌不堪。
长安城的两市,香车云集,从人如织,贵妇们好像钱烧手不能留一样,将一箱箱的钱帛抛进各大商户,抢购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和高档香料。
但凡涉及衣裳、饰品、脂粉的商铺,都不用想按惯例歇市了;甚至有已出发回乡过年的技师被东家半道‘请’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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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中的长公主,对着两套绣服,犹豫不绝:给女儿挑哪一套好呢?
朱红色的菱纹曲裾,是中规中矩的精致,原本是选好的新年吉服。但如今情势有变,庆功国宴上,这套未免太平常了些——可以想见,当天一定有很多贵妇闺秀穿红色。
相比之下,白色曲裾要出挑很多:云白色锦缎底,上织大量的云纹。层层朵朵的云间,‘虎’‘凤’‘龙’‘宝花’神兽仙花图案交错呼应,若隐若现。特别是,这套衣裳的特质与陈娇新得得那枚珠囊正好相得益彰。但白色裾袍也有缺点:没有合适的头饰,总不能让女儿在那么隆重的场合还素着头发吧!
缓慢的脚步声传入耳膜,长公主回头,只见母亲由宫女们搀扶着走进来。
“阿母……”长公主急忙过去,顶替宫女搀扶母亲坐下。
“阿嫖,为女孙选国宴妆服?”窦太后温柔地问,将手中一只半新不旧的漆匣推进女儿怀里:“喏!此物赐阿娇,祖母为爱孙添妆。”
见是只普普通通的匣子,刘嫖殿下含笑接过,打开,猛抬头惊呼:“阿母,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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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的前殿,火烛辉煌,筵席大张。天子高坐在主位上,和悦地扫视着殿中的一切。
今日今时,这座大殿里,帝国精华汇集。
鉴于那批争奇斗艳的后宫嫔御、公主翁主、世家贵妇,殿内的众人的干练指数不得不下降一半,而美丽指数则翻了个翻^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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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中,最花团锦簇的毫无疑问是天子后宫们。
吴娃,越女,宋子,齐姜,卫娥,郑姝……或清秀,或浓艳,或含蓄,或奔放,风情万种的丽色加上精益求精的妆容,招引四周无数男性惊艳迷醉的目光。
哪怕天子在上,还是有不少胆色过人的儿郎,将火辣辣的目光偷偷送过去。内宫嫔御们,有的一本正经目不斜视,有的露羞戴娇吃吃低笑,一双双明媚的眸子横波斜睇,情丝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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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中,列席的大臣和显贵们是无可争议的没趣。衣冠楚楚,正襟危坐的一帮子中老年,腰际倒是个个挺到笔直。
反而是他们的妻女们,却成就了殿中另一抹旖ni的风致。列侯的妻子女儿,很多本身就有爵位——刘姓公主,刘姓翁主,还有非刘姓的翁主(公主的女儿们),占几乎一半的数量。
云裳雾裾、珠环玉绕的她们,如云端中人,矜持内敛,傲然人上。
她们,是大汉帝国最高贵最瑰丽的花朵。
相较借美色进位的天子侍妾,这些血管中流有皇家血脉的帝国贵裔,即使爵位排序上低于内廷的‘夫人’‘美人’,但其气度威仪却如高天上乘风飞翔的凤凰,远压过后宫妃嫔一头。
有些人感受到天子巡视的目光,坦然迎视,颔首为礼。天子点头致意,捻须感慨——几成赞许几成自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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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女眷们,暗淡无光,以致几可忽略。
她们在国宴上没有独立的位次,只能依附在丈夫或儿子身后,小心翼翼侧身坐着。
比如条侯周亚夫的那位老母,每个举动都先看儿媳的做法,半分都不敢随意。条侯家的这位太夫人当初只是周勃的小妾之一,全是靠生了个武功赫赫的好儿子才勉强跻身于帝国高层。直到今天,在帝国那些真正的嫡贵面前,这老太太还是不由自主的气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