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的花苑还是那么风光秀丽,心爱的玉兰树上朵朵玉兰迎风挺立,含苞待放。
“父王,母后,王兄……”欢笑着的俏丽身影跑过熟悉的花径,绕过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的回廊,踏上白玉般泛着柔光的玉阶。
‘为什么没人?宦官呢?宫女呢?’茫然四顾,王宫和原先一样庄严奢华,只是,人都去哪里?
推开半开半掩的殿门,连丝履都来不及褪下就急急踏入宫室:“父王?阿母……阿兄?”
忽然,大殿中间王座上端坐的父亲映入眼帘。跑上前去拉父王的手,父王却顺势倒下,唇边流淌的鲜血触目惊心——从来慈祥的面容,泛着绝望的死灰色。
“父王,父王!!”惊恐万状地去推男子的肩膀,可熟悉的人再没有往昔的回应。一行透明的水迹,从齐王眼角滑落。
“母后,母后!王兄!”惊惧交加地寻找、奔跑,大殿、宫室和花苑一片寂静,似乎再没有了人的声息!
“啊……”卧榻上睡得极不安稳的女子终于醒了。齐王主只着中衣,乌黑的秀发柔滑地垂下削肩,苍白的小脸上泪珠涟涟。
抽噎着摸向枕边,刘若期冀象平常一样从那个温暖的怀抱寻求慰藉。可空空如也的半张床榻提醒她:夫婿并不在家。丈夫日间被派到长安外窦氏农庄巡查去了,晚上宵禁不能回城;今夜只有她一人独宿——真怀疑夫家是故意的╭(╯^╰)╮
火盆不知道何时熄的,室内空留一丝余温。值夜的侍女在地毡上萎靡成一团,睡得死沉。
女子掀被而起,未穿足衣的双足踏在席上慢慢向花窗走去。窗外,天幕上钩月弯弯星辰暗淡,院落里的植被花树象被涂上了蜡,一片清辉冰凉。
刘若想叫侍女起来,可目光被月色吸引,在如冰如雾的夜景中浑然忘我——
现在王师捷报频传:吴王逃了,楚王自杀了……这喧天的巨浪风暴,母国齐国最终将走向何方?这次诸王反叛,近一半的反王都出自齐国王族,胶西王等更是她祖父的异母弟弟。
如今王师一路凯歌,胜利以后的朝廷会怎样追究自己的娘家母族?
身为齐王的女儿,刘若这三个月在长安真是度日如年!窦家之势利,齐王主早在窦绾的遭遇上就窥见一斑。以前她有王主爵位,有齐国为后盾,才能受到窦家上下的欢迎和善待。如果没了这层身份和依靠,她一个外来媳妇会被怎样对待?
其实,即使现在已经很艰难,近两个月来甚至某些资深家老也开始对她冷言冷语,似乎她不是明媒正娶的少君夫人似的。一旦齐国破灭父兄罹难,她又该如何在这个刻薄寡恩的家族中自处自存?
‘于其备受艰辛羞辱,还不如随父母于地下。’刘若并不怕死;华夏贵族骄傲自重,死药是贵人们的常备药,用来在危机时刻自尽。但现在,齐翁主是求死不能!
手慢慢滑向平坦的小肚:她可以死,可她的孩子要活!她怎么能让血脉相连的骨肉不见天日就随她共赴九幽冥府?!
‘况且,还有他呢……’想起那个忠厚的男人,齐王主眼里水雾弥漫。窦家这位少君无才无貌,根本入不了她这个美名远播的大国王主之眼;嫁他为妻,只是在‘和番’或‘低就’中两害取其轻!可就是这个无奈接受的夫婿,对她却出乎意外的好:几个月来温柔怜爱,一心一意的照顾体贴;今天,更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齐国出事后,那么多往日信誓旦旦的知交亲朋,对她都翻脸无情置之不理;唯有敦厚的夫君对她依然如昔。看他面红耳赤地在公婆长老面前维护她,笨嘴拙舌地和叔伯妯娌们争吵为她说话,看他……想到这些,刘若的心就酸酸楚楚地痛!!
有生以来齐王主第一次知道,除父母兄长外,的确还有人对她真心的好,可以以来依靠。所以她不能死,即使齐国亡父兄薨,她也要撑下去,要打点起精神为自己为夫婿为腹中的孩子在这个权贵林立的长安城争出一席之地!!
急急的脚步声渐近,打断了齐王主的思绪。珠帘轻动,一个矮胖的妇人跑进,见衣衫单薄的刘若独立窗前,妇人举手就向犹自酣梦的侍女头上打上去。“啪”女婢敲醒,跪在冰凉的地面低头待罪。
刘若制止了乳母进一步追究,低声命侍女退出;室内只留下最忠心的奶娘。
被急惊风奶妈搀回卧榻,一股脑塞进被褥坐靠在软垫上,齐翁主好容易才逮到机会说话:“乳母,取密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