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我始终都是我!至少我,并不孤单!”秦弓如是想着,心头不觉有微微的暖意。
“只是我定不会再让我身边的人像她这样离我而去!”他挺了挺腰杆,眼光朝远处看去,似乎穿越了重重的迷雾,脸上满是坚毅的神情。
扁舟在惊涛骇浪中穿越,浑浊的浪花在船舷边拍打,飞溅,秦弓独向涛头而立,眼看浪高风急,如山呼海啸,心中无限傲意涌上,不由引吭长啸。啸声清厉激越,在冥河上远远传了开去,在无尽的空间中徘徊不已,久久不散。这一声啸,与风水相激,如同利箭穿空,当可破风断浪,冥河中的滔滔血水,刹那间波澜不起,风平浪静。四下里一片静寂,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惊悸于这一声长啸。这一啸,足足有一盏茶功夫方才歇止。秦弓只觉心神陡宽,天下皆小,胸中豪气渐生,放眼看去,似乎见到的不是这滔滔的冥河,而是色界天之百万界天,尽在这一啸间低眉俯伏。
紫辰殿上,白泽、隼、豹三人眼看秦弓离去,正自一筹莫展,只在殿上打转。忽见蓝光一闪,月门洞开。秦弓的身影自月门中闪出。
白泽见秦弓归来,连忙跳起身来,迎了上去。
秦弓朝他微一点头,眼中露出些许笑意来。
白泽见他神色正常,并不似离去时那般的恐怖,这才放心。
柔荑的棺木依旧安静的摆放在那里,秦弓转头望去,见到柔荑苍白的脸庞,心中不自觉又是微微一痛。原来眼不见时,什么都可以拿得起放得下,待得真见时,又哪里能真正完全抛开!
秦弓上前一步,又呆呆的看了柔荑一阵,方才将棺木合上。口中一声长叹。转头朝隼道:“你们亲眼见得杀害柔荑之人是魅族的么?”
隼点头道:“绝对错不了,我虽不曾见到那人模样,但那服色,定是魅族的无疑。何况柔姑娘是被背后一枪致命,这等卑劣手段,又岂是旁家可以做得出来的?”他激动之余却忘了自己也是魅族出身了。
秦弓沉声道:“传我号令,攻占须摩天!”顿得一顿又道,“凡有使枪之敌手,格杀勿论!”
隼与豹对视了一眼,均想:“尊主果然要出兵为柔姑娘报仇了!”连忙口中称是,大步退出。
白泽看了秦弓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然看秦弓的神色,此时怕也不是听得进话的时候,是以欲言又止。他心中有莫明的茫然:“我明明希冀着他可以出兵须摩天,将魔界平定,以成就万世之基业。可是如今真个下令出战了,我为什么反倒觉得不安起来?是不是只要目的正确,真的便可以不择手段?这所有的一切到底是对是错?”更进一步想到的,是他的父兄,族人大多俱在须摩天,到时候又如何面对?这一想,不禁又是茫然。抬头处,却见秦弓的脸上,有自己前所未见的坚毅。只见秦弓的脸绷得很紧,眼光早穿越了大殿的屋顶,飞到无尽的天外。然嘴角划出的那一丝刻意的微笑,却让旁观者有刻骨的寒意。
秦弓此时心想:“若我的天狼箭可荡平色界天。到那时,率土之滨,莫非吾土,又哪里会再有这等事发生?!只恨我起先存着仁慈之意,没想到反害了柔荑的性命。我更不可一错再错!魔界,便由我来荡平。”他此念既起,心中便由此皆是战局风云,暂时却把一己私情放到了一旁。他又想及那天界的龙池,似乎连着前世的兄弟之情也淡了许多,反觉有个与自己势均力敌的对手,也觉快意:“龙池,待我定了魔界再与你相见!”
思绪宛如无形的波纹,在虚空中传出,穿梭,奔越,感染。
利仞天,天宫。
龙池正端坐其上,与众臣协商平定北天之事,忽觉心头一动,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目光穿过殿顶,朝着魔界方向望去。眼神中有无尽的期待与快意:
“天狼!秦弓!我等着与你兵戎相见的那一天!”
须摩天,厉兵秣马,衣甲鲜明。白藏昂然站在三军阵前,挥洒间,战甲闪闪,枪缨忽忽,如火如荼。
一旁观看的魔帝脸上有莫测的笑容。
白藏转头间,与魔帝目光相触,两人皆自微笑,然笑容底下,却各有兴味。
白藏抬头,心想:“秦弓,天机,我等候你们多时了!”低头看去,一名少年将军在场中奔驰往复,训练军马,正是其子白霄。他心中一动,不由想起秦弓阵营中的白泽来。
“父子相见,我当该如何?”白藏问着自己,却找不到答案。
军令急传到后土、苍月天。
青阳、月隐所率之地、水两族的战士,个个摩拳擦掌,精神抖擞。
破军、蓼莪也自整装待发,相对而望的眼神中,是不必细说的柔情与关切。这么多日子以来两人的同进共退,早养成了令旁人羡慕不来的默契。
天机独立在空旷的郊外,抬眼看着天边转成朱丹色的云霓。一阵风吹过,五柳长髯飘飘而动。
“终于,一切都要开始了么?”他如是想着。
只有战斗,方才是战士们得以生存的理由;只有沙场,才是战士们可以快意傲啸的地方;只有在死亡中快意穿越的战士,才是真正的战士!
而于一名将军而言,真正要的,当不是快意的战斗,不是死亡中的穿越。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要枯的断不能是自己的骨头。成功者自可名标青史,更可裂土封疆。只是在不到最后的时刻,却无人得知,谁才是真正的胜者。因是,一切不过如同一场赌博。战士们赌的,是能不能在尸体中站立起来,步入下一次死亡;将军要赌的,是有没有选对能令他成就大业的主人,所谓良禽择木而栖。
于一方尊主,宛如棋局。将军谋士战士,便是手中的棋子,能否功成名就,却要看你棋力如何。
问世间,谁是精心的弈者,谁是无心的观者,谁又在不经意间,将棋局改变,令弈者痴惘嗔怒?
冥河上,孤舟悠悠。七哥闲坐船头,抱膝闭目。
没有纷争,没有战乱,没有钩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
或者只有如七哥这般,才是真正的局外人,可以无视所有一切的存在,淡然适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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