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便可记得前世的事情,也就有了前世的纠葛。也许能有前世的神通,但也多了千年的烦恼。”龙池想起天琴曾说过的这一句话,心中微微一痛:“天琴……”千年间的无穷事端在这一刻尽回到脑海之中,龙池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几乎要承载不住这如许多的情事。
他抬起头来,看着秦弓,秦弓脸上有似曾相识的微笑。
“他便是我前世的兄长,我们出生入死,然到最后却不得不手足相残。他被逼化神为魔,与我今日的情形又何等相似!是不是我们兄弟始终都要经历类似的命运,任凭无形的力量驱策?可是我,是天界的神,从来都是,我又怎么能如他一样的义无反顾的去背叛?”
乱淡然的眼珠微微一动,忽道:“那不是背叛,只是每个生灵都希冀着自己可以更好的活下去。”说话的声音平平淡淡,却似洞察了所有的世情。
龙池迷惘的看了乱一眼,心想:“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秦弓道:“他是我们空族的耆宿,自能通人心声。”又道,“这一次若不是我们空族大长老婆雅算得精准,我也不会那么巧赶到这里。”
龙池哦了一声,问道:“我是该叫你大哥好,还是该叫你秦公子,或者魔尊?”
秦弓道:“前世是我,今世也是我。倒是你,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前世的事,又打算如何?”
龙池愣了一愣,喃喃道:“前世是我,今世也是我……”复摇头道,“不,不对,前世的我已经结束,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我不要这前世的纠缠,我只要我现在这般的模样。”
秦弓轻声叹了口气道:“我第一次见你时,便觉有多一分的亲切,你果然就是那转世的天鹰。你还是和那一世一样的倔强。要知道所有的生灵都会生灭,转世,轮回,然性子却始终不会改变。性子决定着行动,行动掌控着命运,一路走来,几经轮回,然许多事实却早已写下。”
只是我们都忘记了,虽然我们曾经转世,曾经忘却,可是还有许多人,他们依旧活着,他们又能否忘却呢?即便是我们,忘却了,却又忍不住想去记起,想看到过去,更想要力图改变。其实,忘记了,又何苦再记起?记住了,又何必刻意去回避?”
一番话说得龙池呆在当地,心中怔忡不定:“在这一刻之后,我该做什么?我还能回到南天界么?所有的人,都想将我擒杀。师父她……不行,我不能去见她,见到她时,我当以怎样的身份去面对?”
秦弓又道:“千年前,我要你和我一起共创出一片属于我们的天地,可以与天帝分庭抗礼,你没有答应。千年后,我们又再相见,我依旧希望我们兄弟可以并肩作战。”说着,双目凝视着龙池,等着他的答复。
罗漪也道:“是啊,大哥,你和小弓既然前世都是兄弟,两人在一起,不是更好?”
龙池听到罗漪的说话,心中莫明一痛:“她,是他的爱人。我,只是她口中的一个大哥……”刹那间,他突然发觉,自己对罗漪的爱意,早不是起初对秦弓隐约的嫉意,而是在不知不觉间渗入了发肤,侵透了骨髓,毒,深入其中。
龙池抬眼,露了个微笑道:“这几番轮回,你或许还是你,我却早不是我。大哥,前世时,你为兄长,我为兄弟。你知不知道,我虽然崇敬你,但是我的内心里是恨你的,因你什么都比我强。秦弓,这一世,你是魔,我是神,我依旧敬佩你。可是我心里更加的恨你,为什么你依旧比我强?为什么你可以得到那么多?”说到这里,不自觉的看了罗漪一眼,眼神中有掩藏的热切。罗漪心中一颤,低下头去,侧转身子,藏到了秦弓背后。龙池心中暗叹,然在这一刻,却有了一个决定:“魔尊,你说得对,我们也可以凭自己的力量,去开创一片天地,与天界或者魔界一争高下。但是我会倚靠自己的本事,而不是与你一起!”他的称呼在顷刻间变了三变,语意却是明朗。
秦弓一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龙池缓缓道:“这一世就是这一世,我们不是兄弟,而是对手!”
秦弓脸色微黯道:“这,又何必呢?”
龙池抬头大笑道:“天狼!不要以为我始终都只能是你的兄弟。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得到!”说罢双目狠狠的迎着秦弓的目光,两人相对而视。
秦弓右手一伸,天狼箭现在手中,在龙池与自己中间一划,现出一道渡空月门来,结界的另一面现出的是月门的出口。
“我从来不会勉强任何人。”秦弓的语气中满是失望,“但我永不希望与你为敌。”
龙池嘿然一笑道:“做你的敌人,也许也不错。”说话间,步入月门,却将目光透到罗漪的身上。
罗漪抬起头来,想要说什么,然终于什么都没有说。
月门在空间中消失,龙池的身影出现在结界的对面。秦弓直直的站在结界的这一边。两人隔着结界相对而望。
秦弓的脸上有说不出的失落与感伤,便是那惯常的微笑,也消失无踪。
龙池长长的舒了口气,却是一脸的坦然,仿佛心头的压力骤然轻去。
他一扬鹰翅刀,刀尖在面前拖出一条长长的刀芒,激起的疾风将结界上的印符卷得猎猎作响。长刀划破长空,仿佛也将两人之间曾有的所有情谊一并划断。
秦弓的衣袖微微晃动,手中天狼箭也在空中缓缓划过,然移动时却是如此的缓慢。似乎是允诺了龙池的断义之举,却又是如此的无奈。
“如果我能记得的,必定是我们之间的情谊……”两人想到的,都是这一句,天鹰在前世喝下孟婆汤时的说过的话。
龙池冲着秦弓这一边用力一点头,转身便消失在苍色之中,不再有半分的犹豫。
秦弓收回了眼神,将嘴角用力往上抽动,做出个常有的笑容来,然笑容中却有无穷的况味。
罗漪忽觉心中一酸,两滴晶莹的泪珠悄然湿润了眼角。
黑衣老者乱轻轻的咳了声嗽,双眼看着结界的另一面,广阔的天界的空间,缓缓道:“天界将乱耳……”声音中却没有什么悲喜。
秦弓回过神来,朝两位老者一拱手道:“晚辈参见两位前辈。”
离呵呵一笑道:“不用客气,好一阵不见,功夫似乎又厉害不少么。要不我们再比划比划?”
秦弓淡淡一笑道:“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在下俗务羁身,待得哪日空下来,定当陪老前辈好好切磋一番。”
离哦了一声,隐约有些失望。
乱凝视着秦弓的眼神道:“尊主这次回无明天替我与婆雅说一声,叫他凡事小心在意。”
秦弓连忙应了,又道:“大长老能预知未来,料定可逢凶化吉。”
乱摇头道:“一个人本领再大,也只能知人,不能知己。”
秦弓点头道:“在下自当将话传到,前辈放心!”
抬眼处,可见的是无数的界天在宇宙中按照着各自的轨道在不断的旋转行走。然相互之间却有着无穷的牵连吸引,正如在界天中纷争的生灵一般无二。
“我可以一统魔界么?”秦弓轻声的问自己,“一定可以!”他暗自回答着,眼光所看之处,却是龙池远去的方向。
龙池一路急奔,一个想法在心头逐渐成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即使高高在上的帝位,我也可以取而代之吧?天狼能做到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能做到?他既然可以在魔界为尊,我便能够在天界称帝!”如此大胆的想法,若在往日里,稍有一点苗头,便会立刻被自己压下。然此时,先遭天界诸神,又逢醒觉前世。种种今世的冤屈,前世的苦痛,人事的纠缠早把他那心中自我的桎梏冲破。曾经的所有的压制在心底的不曾想的,不敢想的念头,如同许多串的水珠迅速冒起,又迅速沉下。沉浮间,水珠凝聚成小流,小流汇聚出江河。无数的心念逐渐成型,膨胀,充满了整个心房。一个近乎残酷的笑容浮上嘴角,令得这张原本还算英俊的脸庞上竟有别样的诡异。
“我该如何做,才能踏上这天帝的宝座?论武功智谋,天帝自然不是我的对手,然界内万神又要如何方可服我?我到底应该从哪里开始我的王图霸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