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房中,却见房中人影全无,哪里还有罗漪的人在?
秦弓顿足道:“糟了糟了,中了他们的计了。”
白泽也自责道:“是我不好,应该将她带下来的。不过他们的目的应该是你,所以应该会留下点线索才是。”
秦弓道:“那我们快找找看。”
两人在房中找得半晌,也不曾找到什么东西,不由相对叹气。
秦弓一时彷徨道:“白大哥,我现在慌得很,你想想有什么法子吧。”
白泽知他关心则乱,哪里还有什么主意,只得劝慰道:“罗姑娘是首罗天的公主,料他们也不敢拿她如何。你先别着急。一急就乱了自己的阵脚了。我想他们会来找我们的。”
秦弓无奈道:“那也只得如此了。”
暖暖的太阳,照在身上极是舒服,真是难得的好天气。大街上,行人正多,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秦弓被白泽半拖半拉的走在街上。心情却并没有因得天气的不错而好转。
“白大哥,现在也不是逛街的时候吧?”秦弓心中大是不乐。
白泽却似乎很是起劲:“这里和杭州比起,又是另有一番风情。每到一处,就该多看看当地的风土人情才好。”
秦弓拂然道:“你爱看就看吧,我可没有兴趣。”转身欲走。
白泽却扯住他道:“我就是叫你一起看啊,心情不好时散散心就好了。”却又将口凑到秦弓耳边低声道:“我们越显得轻松,他们才心里越是没有底。”
秦弓也是聪明人,听得这一句,霍然一省道:“不错,他们必是想磨得我们心焦,我们偏不上这个当。”
白泽笑了笑道:“秦兄弟果然一点就透,我们且去置些衣物,穿得神气点。”
秦弓点头道:“我跟着白大哥就是了。”他脸上虽装出个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却依旧难以放下。一路上,他四处打量周遭的人群,也不觉得哪个人更可疑些。又开始焦躁起来。再看白泽,大袖飘飘走在前面,却是神定气闲。秦弓心想:“还是白大哥厉害,处变不惊,我却是恁的没用,碰到点事情就失了主张。”
白泽领着秦弓挑了些衣服,均是店铺中最为昂贵的。他本是吴越少主,这点东西须不在他眼里。只是叫秦弓换了。
秦弓依言换了,这是一袭紫色的长袍,滚边刺绣都做得极是精细。白泽拍手道:“好!正要这般模样才显得出你的风采。”
秦弓苦笑道:“这东西穿着真是别扭,走起路来都不方便。哪有短装舒服。”
白泽却不理他,挑了些腰带玉佩与他配上。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方道:“嗯,不错,这地方虽然没有真正的好东西,不过也能凑或了。”自己也买了身白色的袍子穿了。又不知从何处拿出把折扇来,在手中轻轻摇动。
两人走在街上,一个一派儒雅,一个佼佼不群,倒也引得不少人侧目而视。更有些小儿女不敢堂皇观之,也躲在帘后,瞧得目不转睛。
两人又在各处吃喝玩乐了一通,直到太阳落山,这才回到客栈。
到得房中,秦弓只觉全身一松,舒了舒腰道:“这衣服穿得还真不习惯。”顿了顿又道,“难道我们就这样穷耗着么?万一……”这个万一却连想都不敢想下去了。只是重重的吐了口气,不禁有些颓然。
白泽明白他的意思,只道:“你且宽怀,我想他们抓走了罗姑娘必有所图,现在故意耗时间,必是要乱我们心神。我们今天街上胡乱玩了一番,估计都落在他们眼中了。”
秦弓“哦”了声道:“白大哥的意思是要他们比我们更沉不住气?”
白泽点头道:“正是!”
正说话间,便听得外面有人敲门。白泽一笑道:“看来是他们来了。”转身出去开门。
秦弓呼的一下跳到屋子中间,只待门一开便要将来人一把揪住。
门开了,秦弓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手便往来人脖子上扣去。然手到半途,又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原来,门首站着的是一个小姑娘,见得秦弓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连忙倒退两步,以手抚胸。
秦弓大是尴尬,那手在空中呆得一阵,才狠狠的往下一摆,勉强收了回来。
白泽打量了来人一番,只见她一副丫鬟打扮,小小的脸上嵌着双大大的眼睛,看上去很是玲珑。她虽然做着受惊的姿势,眼睛却忽闪忽闪的,丝毫没有一点害怕的神色。
白泽轻轻的咳了一声道:“这位姑娘有何贵干?”
那丫鬟盈盈的道了个福道:“奴婢唤作青鸟,这位是白公子吧?”又瞟了秦弓一眼道,“这位一定是秦公子了。”
白泽点了点头,道:“你调查得到仔细。”
青鸟以袖掩口笑道:“白公子好会夸奖人啊,对了,我家主人想请两位公子前去做客,还请两位公子赏脸。”
秦弓沉声道:“你家主人是谁?罗漪在哪里?”
青鸟悠悠道:“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别的事情可一点都不知道呢。有什么话,公子不妨当面问我家主人啊。”
秦弓本已焦躁万分,吃得这么个软钉子,顿时眉毛一竖,两眼圆睁,眼中的光芒竟是与平日里大不相同,直如一只要噬人的猛兽一般。
青鸟原本有持无恐,一脸悠然,现下与他目光一触,忽觉背后一阵寒意,大眼睛中闪过一阵惊恐。慌道:“你,你待如何?想欺负我这个小小的丫鬟么?”
秦弓哼的一声,暗地里稳了稳自己的心神,方道:“带路!”
青鸟听他这一说,心知他并不会真的对自己动手,却再也不敢多说什么,更不敢多看秦弓一眼,转身走在前头。秦弓与白泽两人紧随其后。
三人穿街走巷,不消一刻,已来到一个大宅前面。此时已是晚上,大屋四周更无一人,只有门前两个灯笼照耀着门两端站着的那两只石狮。灯笼上书着个大大的“魅”字。
白泽与秦弓对望了一眼,同声道:“魅族?!”
青鸟在前面听得清楚,回头笑道:“我家主人说自家的身份须瞒不过两位公子的眼睛,所以爽性开宗明义,将个魅字写在大门口,也算是光明正大。”
白泽心内盘算得一阵,忽道:“你家主人可是魅族灵组的柔荑?”
青鸟不露声色,嘻嘻一笑道:“都已经到门口了,走进去一看不就知道了?”
秦弓点头道:“说得是。”将袍角往上一撩,大踏步的朝门内走去。
进得门内,便是一个极大的庭院。地上铺以青砖,院内桃李松竹,错杂而称,更有桂树数株。此时正是花期,阵阵甜香扑鼻而至。
秦弓无心赏玩,跨过庭院,直直得往大厅冲去。青鸟也不阻拦,反让在一旁,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他。白泽不敢让秦弓单身而入,连忙紧紧的跟了上去。
秦弓直闯入大厅,只见一女子背门而立。她双肩裸露,肌肤是一种匀净的咖啡色。轻纱拂地,宛如云霓明灭,更衬托得裹在轻纱中玲珑的身形若隐若现。她闻得有人进入,盈盈转身。秦弓忽觉一阵眩晕,仿佛大脑中那无法触及的深处有什么东西突的一下跳了出来,又似乎心尖被利刃狠狠的刺了一下。一种莫名的痛楚交织着淡淡的甜意荡漾开来,遍及全身。他很讶异,眼前的女子并不出色,至少,在见惯了美丽得无可挑剔的罗漪的秦弓眼中,这个女子算不得十分漂亮。她的每个部位都有着或多或少的缺点。可是再细看处,那每一个缺点都生得恰倒好处,反更衬托出她的优点来,让人觉得所有的缺点仿佛都变成了她的优点。
“这是个永远都看不厌的女子……”秦弓如是想着,但他依旧惊诧于自己的那一阵眩晕。这眩晕不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的面容,而是……是什么?秦弓也不知道。大脑深处隐约的跳动却又在瞬间平复下来,可是那曾经掠过身体每个细胞的甜甜的痛楚却依旧那么鲜明。“到底是什么?”秦弓茫然的搜索着脑中的记忆,却一无所获。
那女子看到秦弓时身躯微微的震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和惊讶的神色。但那眼神一刹那间就化作了一种柔媚。只听她轻声道:“是秦公子么?”那声音娇柔之极,甜中带腻,宛如一勺放足了糖的银耳汤。
秦弓虎目半睁,口中低喝一声:“咄!”将自己从茫然中唤醒。点头道:“正是,你是谁?罗漪呢?”他心中念及罗漪安危,顿将其他事都置之一旁了。
那女子微微一笑,贝齿半露,道:“奴家柔荑,见过魔尊。”
白泽一旁忍不住脱口道:“果然是她,秦兄弟小心了,这个女人不简单。”
柔荑偏过头来,看了白泽一眼道:“白公子惯常这样当面就数落别人的么?”白泽被她这么一说,颇有些尴尬,正要说话,却听柔荑又道:“不过白公子并不在人后指点,倒也算是大家风范啊。”正反话都让她一人说去了,白泽竟是不知说什么是好。
秦弓哼得一声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柔荑一脸茫然道:“公子要我回答你什么呢?”
“罗漪在哪里?!”
柔荑听得这话,忽然发出一阵娇笑,笑得花枝乱颤,连腰都弯了下来,仿佛是听到了好笑之极的笑话一般。
秦弓喝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双拳握得骨节格格乱响,可是面对这样一个女子,却无论如何不可能跳上前去拳脚相加。
柔荑忽而将笑容一收道:“奴家仰慕公子大名,才想与公子一叙,不料公子倒问我要起人来,真是辜负了奴家的一番心意。我不笑别的,只是笑自己太傻罢了。”她一番话,将罗漪的事撇在了一边,说得似与自己毫无瓜葛。秦弓一愣无语,不知如何应对。这言语之上,柔荑一人柔声细语,却是稳占上风。
柔荑见状,忽又一笑,道:“两位公子既来之,则安之,不若由奴家带路,且四处参观一下如何?”
秦弓一日来,因罗漪一事烦躁不安,此时听得“既来之,则安之”句反倒定下神来,将心内烦躁稍稍的按下。与白泽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心中都是一般的想法:“既已到此,也不须怕她,且看她有什么把戏再说。”
柔荑伸出手来一引道:“两位公子这边请!”她既名柔荑,那手确是长得温润如玉,柔若无骨,着实让人见了砰然心动。
两人随她步入厅后。后面是一汪清池,池边有依依垂柳,玲珑假山。两旁是两条抄手游廊,廊上每隔数步便挑一对灯笼,将游廊地上的铺路的鹅卵石都照得清清楚楚。
三人走在廊间,抬头处便可看得廊顶绘有图画,画上人物衣带当风,栩栩如生。柔荑指画解释道:“这画的都是我们魔界故事,这一副是魔帝称尊,坐在中间的那个就是魔帝。下面俯首称臣的依次是地族的青阳、火族的朱明,风族的白藏、水族的玄英、空族的婆雅、魅族的雷破。他们都是族里的首领。跪在这些首领身后的就是魔界众生了。”
白泽细细看那画像,虽不是很大,但画中人物须眉宛然,极是清晰,而且模样与他认识的几人相对照竟是一般无二,心中暗暗称奇,忖道:“这柔荑年岁应比自己还小许多,料来不会认识那么多人,却不知是何人绘就此画。”当下道:“姑娘丹青妙笔,实在佩服。”
柔荑小嘴微嘟道:“白公子明明知道奴家依着人间的年龄也不过二百来岁,哪里曾见到过这些前辈?不是特意笑话我么?这是我们灵组妙手式微绘就的。”
白泽微微一笑道:“那就怪不得了,式微号称魔界第一妙手,不论书画机关匠艺均不作第二人想。只是不知姑娘与式微怎么称呼啊?”
柔荑将嘴角一扬道:“白公子聪明过人,要再多说得几句,怕什么秘密都藏不住了呢,式微正是家师。”
白泽哦得一声,不再言语。
说话间又过了数幅画卷,秦弓忽然指着画中一人诧声道:“咦,这人……”
柔荑与白泽一同望去,只见画中那人一手弯弓,一手执箭,身披战袍,目运金光,站在千军万马中,极是夺目。那人的眉目样貌与秦弓竟有七分相似,只是眉宇间比秦弓更多了几分王气和傲意。
柔荑见得这画,原本巧笑顾盼的眼睑忽然一敛,令得旁人再也捕捉不到她的眼神。她顿得一阵,方缓缓道:“这个就是天界的战神——天狼!”那声音少了柔媚,少了甜腻,渺茫得如同散落在遥远的天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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