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弓与钱元瓘闻言抚掌大笑,齐声称是。说笑间,三人漫步向前,朝灵隐寺而去。
步进灵隐寺,当先便是天王殿,殿上迎面看到的是一尊笑容可掬的弥勒佛,结趺而坐;与弥勒相背的却是怒目圆睁、手持降魔杵的韦驮天尊。
钱元瓘随口说道:“佛家有慈悲如弥勒,也有刚烈似韦驮。可见纵是我佛慈悲,对魔道也当要以降魔杵狠击之。”
秦弓笑道:“魔道云云,不过是与那个佛的意思相违背的一群众生罢了。那佛又凭什么高兴时朝人笑笑,不高兴时就举个棒子?”
话音刚落,便听得有人击掌喝彩道:“说得好!就象那些个节度使一般,总是以怀柔引诱在先,若有不从再痛击之。佛也是这般的东西!”那声音极响又极放肆,将整个天王殿上这许多游人香客的声响都盖了下去。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那声音的主人正站在大殿的门槛上,是以比之所有人都要高出许多,仿佛惟恐别人注意不到他一般。此人一袭青衫,剑眉凤目,长相倒也不俗。
钱元瓘听得那话脸色微微一变,毕竟这话连自己的父亲也骂在了里面。但对方没有指名道姓,倒也不好发作。
那人分开旁人,直行到秦弓面前,冲着秦弓道:“这位兄弟说话很有意思,简直说到我的心里了。”
秦弓一拱手道:“在下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还是兄台有见识得很。”
那人毫不谦虚,点头道:“说得也是,我叫风异,你叫什么?”
见此人说话大喇喇的,极是张狂,钱元瓘又将眉头皱了一皱。秦弓倒不以为异,自将名姓也报了一遍。
风异又将头点了点道:“名字不错,有这么一个游伴倒也挺好。”言下之意竟是要和他们同行。
钱元瓘刚要出言宛拒,秦弓却道:“好哇,多一个人多一分热闹么。”罗漪刚才一直站在一旁不作声,这时突然说道:“不好!”
秦弓一愣:“什么不好?”
“我不喜欢这个人和我们一起走。”罗漪直截了当道。
风异眼光从罗漪脸上扫过,隐隐露出一丝讶异的神色,随即哈哈一笑道:“既然这个姑娘不喜欢,那就算啦。”不待旁人再说什么话,大步而去。将挡在他面前的游客撞得东倒西歪。
秦弓看了罗漪一眼,道:“这个人说话也许讨厌了一点,不过我觉得没有关系啊。”
罗漪见风异的身影已去得远了,方道:“他脑中发出的能量比一般人要厉害得多,我怕他就是你说的那个……”
秦弓笑道:“就算是来找我麻烦的也无妨,我须不怕他。”又将嘴凑到罗漪耳边道:“你那么关心我,我高兴得很呢。”
罗漪粉脸微酡,却不再说什么。
钱元瓘并不是很明白他们说些什么,但见风异不与他们同行,心中却有莫名的高兴,当下道:“我们快走吧,这一路过去,还有好多东西要看呢。”
三人游遍灵隐寺,看过灵鹫山,隐约可见法镜寺便在眼前。
钱元瓘一指法镜寺道:“这里有样东西,不可不看。”
秦弓道:“元瓘兄这‘不可不看’四字今天用了好多遍了,好象这里任何一个景点都非看不可。”
钱元瓘也不禁莞尔,道:“那倒也不是,只是法镜寺畔的三生石的香火据说比这边所有的寺庙加起来都旺盛。”
“哦?三生石?”秦弓喃喃自语道,“又是一块石头。”这话说得不响,却也不轻。罗漪站在他旁边哪里有听不见的道理?冲他狠狠的白了一眼。
钱元瓘续道:“据说这三生石可观照一人的前三世,又说若是男女诚心在石前祷告,便可缘定三生,所以情侣来此,非要去拜上一拜。”
秦弓听说可以观照前三世心中一动,点头道:“那倒是真的要去看看了。”
罗漪听到情侣一句不禁大是害羞,连忙脚步加快,往前多走上两步,好离秦弓远远的。不料对面匆匆过来一人,那罗漪心神正乱,不及闪避,被撞个满怀。秦弓连忙赶上两步,从后扶住她,口中道声:“小心!不要紧吧?”
罗漪皱眉道:“还好啦。”有秦弓这一问,哪里还有什么要紧的?
秦弓“哦”的一声道:“小心啊,别走那么快,咱们去看看三生石……”忽然嘴边露出个微笑来,“顺便也去拜上一拜。”
罗漪大窘,哼道:“谁高兴和你一起拜呢!”
秦弓一笑,自和钱元瓘说话:“不知道那三生石是否真的能照出人的前世呢。”
钱元瓘将手一引道:“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罢当先带路。
三人兴冲冲直往法镜寺走去。到得寺前,果见寺旁竖着一块一人多高的石头,却用黄布覆住了,见不到半分,更有护栏相围,两旁站两名僧人看护。一众虔诚的男女便在护栏前三跪九叩,焚香礼拜。
秦弓见状大是扫兴,道:“这就是三生石么?什么都看不见啊!”
钱元瓘一笑道:“你没见旁边站两和尚么?”
罗漪奇道:“和尚怎么了?看见和尚和看见三生石有什么关系?”
钱元瓘点头道:“大有关系,你道这两和尚是干什么的?只要你给足了香火钱,自然可见得三生石。”
罗漪恍然道:“原来是站那里收钱的啊!”
秦弓抚掌道:“即便是佛门净地也生财有道啊!”
忽然一人旁边插口道:“这个秦小哥的话就是中听啊,每句都说我心坎里。”三人急转头看去,正是适才所见的那个风异。
钱元瓘冷冷接口道:“阁下阴魂不散跟着我们是何道理?”
风异哈哈一笑道:“大家都是来游玩的,哪里说得上谁跟谁?老兄你说的话就不中听得紧。”
钱元瓘被他一冲,一时语塞,倒不知如何回对。秦弓在旁忙道:“这位风兄也是来看这三生石的么?”将话题扯开,免得钱元瓘尴尬。
风异摇头道:“那倒不是,我拣了个宝贝,特地想让秦小哥看看。”
罗漪哼了声道:“那还不是跟着我们?”
风异又是一阵长笑:“不是跟着,我是特地来找他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个物事来,却在罗漪眼前晃了一晃。
罗漪看得分明,正是昨晚秦弓送给自己的那颗宝珠,不由大怒:“好你个贼人!快把东西还我!”伸手便欲抢夺。不料手刚伸出,风异身影一飘,已在三尺之外。只听他嘿嘿笑道:“这位姑娘能控人心志,摄人神魂,还是离得远点好。”
罗漪闻言一愣,心想:“他怎么会得知我的本领?”却不愿就此罢手,正待猱身又上,却被秦弓从后按住。
秦弓朝风异一拱手道:“这玩意也是我随手得来的,风兄喜欢拿去就是了。”
罗漪怒道:“不行,怎么可以给他呢?”此物乃秦弓送与她的,落入他人之手自是心中十分不甘。
那风异听得秦弓说话,呆了一呆道:“我可没有要姑娘东西的意思,还你就是了。”说着身形微动,已到罗漪身前,将珠子往她手中一塞,却又退至三尺之外。速度之快如同鬼魅,旁人错身而过都只道是自己眼花,罗漪猛觉手中多了颗珠子才知是实,兀自发愣。
“好本事!”秦弓赞道,“不知道风兄从哪里拣到的珠子?”
风异答道:“刚才见有人撞了这姑娘一下,料来有些古怪,我就在那人身上也如法炮制了一下,便拣回来还给这姑娘了。”他说话间总是带着一种洋洋自得的笑意。
罗漪这才“哦”了一声道:“我一直藏身上的,怎么会有人知道啊?”
“骊珠这等宝物别说随便藏在身上,就算埋在地底下,行家里手一看也就知道了。”风异说道,“佩有此珠之人身上会有淡淡的光芒,虽然在白天看不清楚,但是仔细看还是能够察觉的。”
秦弓、钱元瓘不由自主朝罗漪看去,果见她身上似有淡黄色的光芒闪出,只是在阳光底下,并不很真切,若无人提醒确是难以发觉。秦弓点头道:“这回可又长见识了。”
风异续道:“骊珠在身,寒暑不侵,又有辟邪之功,更何况它是水底最深渊处骊龙口中所含。骊龙凶恶非凡,因此这珠子得来不易,实乃至宝。”
秦弓嘻嘻笑道:“原来这珠子还有那么大的来头,我都不知道。”
罗漪早将骊珠藏好,却冲着风异一瞪眼道:“既然是那么好的宝贝,你怎么不占为己有啊?”
风异傲然道:“这等宵小之事,我风某还不屑为之。”
罗漪冷笑道:“这么说你倒是个好人不成?”
风异摇头道:“好人坏人不过是不懂事的孩子说法,是好是坏,不是容易说得清的。”
钱元瓘听得这话不由暗暗点头,心想:“此人虽然讨厌,不过这句话倒是说得十分有理。
秦弓不似钱元瓘喜把话藏在肚中,早拍手道:“风兄这话说得好哇!”他思及自己前阵所见人事,实是大有感触。
风异一摆手道:“其实我还有件事情想找秦小哥的。”
罗漪不免又是一声轻哼:“绕了半天终于说到正题了。”
秦弓“哦”了声道:“风兄请说!”
风异呵呵而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想做东请秦小哥看看三生石。”
秦弓听得他用到“做东”两字,不禁莞尔道:“就算风兄不请我也是要看的,这等顺水好人情,大是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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