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好热,好热......”
阿三摇着扇子,脚步轻盈,犹如刚刚嗑下适量安眠药一般,简直飘飘欲仙。
今日的报纸谁没有看?是的,整个潘家里头,上上下下,几十个人,包括马房那些聪明伶俐刚认得几个方块字的马儿驴儿,还有常年赖在潘家大门口骗吃骗喝骗睡大觉的一条灰狗——这年头,连狗狗都能读懂新闻,你还别不服气,呵呵,他的名字叫做灰灰。
汪汪......
墙外,响起一连串狗狗高低不一错落有致呼喊声。潘家大门口的石像脚下,灰灰的沈闷嘶哑男低音忽然间,奇蹟般吼叫出一句就连沉浸在失恋悲伤气氛中的潘有度都被顷刻间惊醒的呼应声——汪。
“汪......”
不自觉地,潘有度仰起脸,对住大门口方向,学着灰灰的语音声调,很配合添加多一句。叫完之後,他真的感到胸口拥堵着满腹愁苦,真的就随之化作一句能撼动黑夜的呼声,被自己亲手揉碎在这深不见底漆黑当中。
“别喊了,就算喊得再大声,再感人,也只不过如此而已。”
是的,阿四的总结时发言,戳中潘有度心中最软最弱痛处。
当回过神来时,发觉阿四已回房执行他一贯作风去也。整间屋,就得潘有度一人,表情复杂的他,茫然不知所措,手中飞散了那厚厚一大叠过往烟云。
“汪......”
然而,纵使如此,潘有度依然忍不住从喉咙底部再一次发出这一种今晚无师自通叫声。他甚至都喜爱上这种叫法,有那麽一瞬间,神经交错混搭,彷佛陷入幻觉之中——趴在门口那一只,那根本就是,就好像,简直那就是——是我吗?
沙沙沙......
树叶随风颤动,嗯呐,不如就这麽办吧。
零点十二分,拖住花白长辫子潘有度终於长长呼出一口气,终於也都回房执行睡眠命令去也。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潘有度是最大受害人时,住在距离潘家说远不远,说近又不算太近的伍家大宅里头,伍秉鉴的书房,灯火亮了一个通宵达旦。自己好不容易才熬到头,顺利卸掉这一个行商首领的头衔,想不到,接手人明明可以是最合适的那一位,如今却等同於错将心头宝贝儿子送入虎口。
一切发生得太忽然,总而言之,此时此刻,最痛心疾首的,谁说不是伍秉鉴?这一晚,伍家所有女主人都没有睡好觉。她们心中有数,一旦伍小鉴坐上十三行行商首领的位置,伍家今後的命运究竟得有多曲折。
这种忧虑气氛,连带着影响了那几十只随时待命洁白信鸽。它们咕咕叫着,围住一个虚无的中心点频频点头哈腰。这一切,都太过正常不过。伍秉鉴唉声叹气,眼睛湿润得根本找不到回房休息的正确路线。
无奈,他就在书房安安份份呆了一整晚。熬夜,伤身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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