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节车厢被隔成两半,外头办公,里头休息。灯火关闭的时候,走廊里的侍卫悄悄退往两头,守着不让人进来。只要内部没危险,从外面打击列车的武器,这个时代还没有诞生。至于说到柳条沟之类的事件,在辽东这片土地上,想要用炸药来炸列车,你还真得先摸清楚陈燮在哪一趟车上。
黑暗中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声,啪的一声响,床头的灯亮了。一段雪白的身子挣扎着起来,却被拉了回去。“不早了,别折腾丫鬟。”灯又灭了,低语在耳。
“嘻嘻,怎么问这羞人的话,老爷果然都是不正经的。嗯……。”长长的一声喘息,伸手不见五指的车厢内,断断续续的听见李香在低声道:“早几年听下人婆子和妈妈说什么饥的饱的,这会才算是明白啥意思。嗯……。”
火车是辽东百姓见惯的事物,不过今日却出了点小小的变故,火车站附近的百米之内,闲人不得进入。全副武装的士兵,将车站围的水泄不通,一看就知道是来了大人物。到底是谁,寻常百姓之间不过是多了个闲聊的话题。
从列车上先下来的是常时仁,辽东实际的军事最高指挥官,陈系军阀的代表人物。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安保工作,常时仁这才上了火车,奔着陈燮所在的车厢而去。
“公爷起来了么?”常时仁问了一句近卫头子。韩山站在车厢一头,回头看看里面道:“李秘书没出来,怕是没起来。”常时仁嘿嘿嘿的笑了笑,掏出烟来点上道:“公爷也是啊,何苦受皇帝老子鸟气。朝廷里那群大臣,没一个好东西。想想你我当初。那过的啥日子。”
“这话你不要跟我说,有种去跟老爷讲,看他扒你的皮不。”韩山笑了笑,对于他来说,这一辈子差不多就这样了。家里的婆娘肚子争气,先后给生了五个小子,最大的已经在海军学堂上学了。出来至少就是个少尉,他可没有多少奢望和念想。
熟悉脚步声传来,两人立刻掐灭烟火。立正站好。车门打开,出来的是一身戎装的陈燮,身后半步,跟着同样是一身军装的李香。虽然觉得这女人今天有点不同,两人也没敢多看,目不斜视的问候陈燮。
“其他人都起来了么?”陈燮抬手示意稍息,常时仁这才笑道:“都起来了,就等公爷呢。”韩山在一边补充了一句:“卧子先生昨夜一宿没睡。灯一直亮着,小的还让人给做了宵夜。他说什么。要好好读一读老爷带来的什么思想?”
陈燮心里哭笑不得,心道老子有个屁的思想,无非就是民族大义那一套,这是民族主义。在大明,这玩意其实有自己的一套体系,不过主要是在统治阶层那里。寻常百姓也不懂这些。陈燮无非就是把华夏夷狄之分的说法,告诉了寻常百姓。而且是反复讲,洗脑呗。所以现在陈燮的地盘上,有一个大明的国籍,就是高人一等。外族人要入了大明国籍。承认是大明一部分,你才有平等的资格,否则你都是扯淡。不都不承认是中国人了,谁跟你讲平等?
听到动静,陈子龙就起来了,穿戴整齐,梳洗完毕出来。车厢里有早餐准备好的,用完之后在走廊里走动几步,遭遇钱谦益带着一个随从。拱手致意之后,简单的寒暄。陈子龙嘴上客气,心里对这个家伙还是不太喜欢。这还是他读了陈燮的一本所谓民族主义的书之后(洗脑专用),才会对钱谦益有所态度好转。
陈燮在书中主张,华夏诞生了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也注定要成为这个世界的领袖。作为这个国度的核心民族汉族,有义务去教导引领那些落后的民族跟上文明的脚步。
说穿了就是涂脂抹粉之后的殖民论,强调华夏和夷狄之分,加入我,你就是华夏,你就是人。不加入我,你就是夷狄,我就得收拾你这个不求上进的家伙。总之是各种不讲理,拳头大就是道理。实际上这一套是很有市场了,就算是大明的精英阶层,也很容易接受这一套东西。开疆拓土,这都是不世之功,要青史留名的。王越为何能封爵?不就是夺回了河套么?
现在陈燮不过是把这套原本在大明就存在的理论进行新的包装,高举一面为子孙后代谋幸福的大旗,谁来都不敢挑刺。就算满口仁义道德的顽固不化的酸文人,在这套理论面前也不敢轻易张嘴说什么不是。陈燮在南洋纵横的成果,还得给他戴一顶当代霍骠骑、班定远的帽子,不然就是政治错误,谁来都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