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平安时代,年方二十五岁的村上天皇才接位五年,正血气方刚,一心想恢复天皇威权。但是,日本刚刚经历过了著名的“平将门之乱”(公元935年)与“藤原纯友之乱”(公元939年),朝廷军力下降,在两次平乱中不得不借助武士力量,这一点让村上天皇心有介蒂。
但摆在村上面前的事实是,藤原家族在朝堂上牢牢把控住了所有政治大事;在皇宫内,他的皇后安子是藤原师辅的女儿,同样是掌控着宫内的一切,这些无奈现实堆积起来,让村上天皇一反常态地表态赞同平贞盛等人的提议,一直不对这件事情最终定论,任由双方争执。
左大臣藤原师辅的表现最为激烈,平户国司藤原小松已经将义利一郎受被大唐使者重创,成为一个废人的事实加油添醋报了过来,虽然藤原小松属于藤原南家支脉,但怎么都是我们藤原家族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
私下里,藤原师辅不仅吩咐治部省对所谓大唐使者严加约束,在朝堂上则对平贞盛的提议极力攻击,称这种做法将平白无故为日本树立大周这样的大敌,纯属不智之举,应该将这帮祸乱朝堂的人逐出去。
平贞盛也恼了,扳起指头数落起来,当今的日本国内国司地位超然,对天皇政令非常漠视,究其根源,就是因为天皇威权不重,军力不强,如果一口回绝大唐的兵器商贸交易,就是固步自封,不思进取,大日本国危矣!
村上天皇对两派的争执全程微笑听着,绝不表态。
就在日本朝廷对此事争执不下时,一名不起眼人物的一封不起眼的奏章改变了事情的结局:
一名叫安倍晴明的天文得业生(所属于阴阳寮,跟着天文博士学习天文道的学生的职称),突然上书称,他日夜观察星象,发现中土南方星象光芒极盛,与中土北方星象足以抗衡,甚至有压过北方的迹象,以此类推,大唐未来有压过大周之可能,他斗胆自荐,愿再效祖辈阿倍仲麻吕入南唐学习,探寻其中究竟,助力日本更加昌盛。
阿倍仲麻吕(公元698年—770年),全名阿倍朝臣仲麻吕,亦名朝臣仲满,日本奈良时代入唐的日本留学生,来到大唐后曾取汉名为仲满,后改为朝衡、晁衡,曾任唐左散骑常侍安南都护,官至正三品。阿倍仲麻吕后来数次返乡未成,滞留唐朝长达五十四年,最终客死长安。阿倍仲麻吕生前与李白、王维为友,留下很多诗作,录存于《全唐诗》中。
当村上天皇有意将这一封奏章在朝议上读出之后,全朝文武大臣都愣住了,连藤原师辅心里也打起了小鼓。
这个时代,虽名平安,其实也可以说平庸、平凡的时代,日本的阶层对立,各类颓废负面的情绪充斥,恰逢当时,日本京都接连遭遇大地震、大火、洪灾等天灾**,人心惶惶,鬼神之乱甚嚣尘上,各类怨灵的传说遍布天下,而与这些危害人类的怨灵对抗就是阴阳师们的工作。
而在当时,日本贵族们对方位、日期的吉凶之说深信不疑,每逢出门均要挑日子挑方位,一有疾病灾祸就托言鬼物生灵作祟或碰上百鬼夜行等不洁之物。因此,当时的贵族熟知阴阳道的各种禁忌,严格遵守其礼仪及法令,就连起床、洗漱、吃饭等日常生活琐事都有相应的禁忌(此习俗一直延续至明治维新),甚至日本朝廷行事吉凶也要依照这一原则。
正是因为此,当时的阴阳道在日本还拥有专属的部门——阴阳寮,为日本中务省管辖下的六寮之一,负责观测天文、气象以及占卜、制定历法等。除了朝廷任命的官员外,还有阴阳师、阴阳博士、阴阳生、历博士、历生、天文博士、天文生、漏刻博士、守辰丁等职员,日常也对日本国家大政小策产生着或多或少的影响。
据日本史书记载,安倍晴明“初从贺茂忠行及其子保宪,学阴阳推算之术,役使识神,解天文、晓杂占,奇中如神。”也就是说,在他们眼中,安倍晴明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神人。当然,此时年方三十岁的安倍晴明还是一名无人知晓的小人物。
村上天皇一看这些此前争执不下的大臣们都变得有些畏惧,便挥笔定论:着安倍晴明代表日本赴南唐学习,观察后再论及与南唐交往一事。
一直闷在客栈内的康仁杰等人自然不知道日本朝堂上发生的这一切。直至五月二十六日上午,面上挂着一丝红晕的张娇从客栈前面走了进来,向光着膀子正与一帮兄弟们练武的康仁杰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外面来了一个日本和尚,要求见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