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声中,看到身后的大队士卒已经赶到,阴弘言拍马上前,带着手下人与府兵装扮的李唐义军撕杀开来,一时间,熊熊火光中,刀来剑往,铮铮四响。
就在两军短兵相接,相互缠斗时,忽闻东边营垒战鼓咚咚,喊声震天,军校飞马来报,说是李唐反贼倾巢而出,从营外攻来。
阴弘言在马上狞笑不止,自言自语道:“李氏想给我来个里外夹击,那就看看鹿死谁手吧!”当即下令分兵应战,骑兵对付眼前的萧之藏部,步卒则集中到东垒上面,抗击来犯之敌。
顿时,营内营外火光冲天,箭矢乱飞,锋刃相交,杀声震天。
东垒外,义军扛着梯架,举着刀盾,如同潮水拍岸一般,一拨儿接着一拨向前冲击。
戒备森严的陏军营垒,堑深壁高,义军冲锋困难重重,伤亡惨重,须臾之间便牺牲百人;然而,喊杀声震耳欲聋,军鼓声撼动人心,义军前赴后继,勇往直前,不计代价地攀上垒壁,与对手近身肉搏,刀枪齐上,鲜血四溅。
陏军营内,阴弘言的骑兵从四面围了上来,策马而进,挥刀劈砍,试图聚歼萧之藏的千余步卒。
萧之藏指挥义军摆出圆环防御阵,以长矛应对骑兵,且战且退,用正在燃烧的粮车作掩护,渐次向中心收拢,阻滞骑兵的进攻。
火光中,刀矛互击,人喊马嘶,与东垒的搏杀遥相呼应。
……
战事白热胶着,难解难分之时,陏军北边的营垒外面突然人声大噪,号角长鸣,数千甲士蜂拥而至。
正在东垒上指挥的阴弘言听闻,大吃一惊,回头望去,只见滚滚人潮中,“丘”字旗幡清晰可见,对方人马已经搭起数十具梯架向垒上攀来。
阴弘言见状,大骂道:“丘氏反贼,趁火打劫,可恶之极!”言罢,心里腾起一股莫名的恐惧——自己两头作战,已经应接不暇了,现在北边受袭,何来人马应对?难道自己和数千士卒今夜将覆没于此?
想到这里,古铜色的脸上肌肉一抽,拉动眼角的细纹微微颤抖,阴弘言伸手抓取垒上的一支“阴”字军旗,交给身边的亲兵卫队,令道:“速援北垒,人在旗在,人亡旗倒!”
“是!”百余名亲兵卫士翻身上马,向北营急急驰去。
陏军大营的火光照亮了半个夜空,连天际的乌云也镶上了金色的薄边儿,浓烟滚滚,火焰升腾,人喊马嘶,刀枪铮鸣,敌我双方刀来剑往,血肉横飞,整个军营到处是哀号的声音和抽搐的身躯,活似一座人间地狱。
东垒上,李唐义军不断攀涌,渐渐占了上风,陏军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眼见士卒开始向垒下退却,阴弘言正要大声喝止时,突然听到北边的喊杀声骤然变大,“阴”字旗幡已被拔除,取而代之的是数十面“丘”字军旗。阴弘言看得真切,数千甲士拥旗破垒,水泄而下,已冲入营中。
看到北边的防线已经崩溃,己方即将腹背受敌,东垒上的陏军胆战心惊,无意恋战,不顾阴弘言的喝止,丢盔弃甲从垒上败退下来,向大营之中纷纷逃去。
在陏营中央苦战不止的萧之藏部,看到北边和东边的敌人开始瓦解,一时间士气大振,高挺长矛,猛刺骑兵,在对方人仰马翻的惊呼声中,将圆形防御阵不断扩大。
势单力薄的阴弘言在东垒上无力独撑,也随着败兵退了下来。
阴弘言拖着受伤的左腿,狼狈不堪地爬上营中的哨塔,举目四眺,只见军营中央的数百辆粮车烟焰冲天,焚烧殆尽,萧之藏的队伍已将圆形长矛阵扩大到粮车以外,很快就将同北面和东面蜂拥而入的义军会合。在“李”字和“丘”字军旗的引导下,义军排山倒海般地向塔下冲来,而自己的士卒死的死,伤的伤,降的降,逃的逃,被杀得落花流水,不复队形。
阴弘言跪在塔上,泪流满面,绝望地举起佩剑,架到项前,仰天长叹:“叔父,侄儿尽力了,咱们下辈子再相见!”说罢,右手一抹,剑刃深深地划过喉咙,鲜血顺着刃槽沽沽涌出,阴弘言头一歪,身体重重地跌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