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吧——”他顿了顿:“在三年前你的族人遭听雪楼全数歼灭,仅留了你一个。”
(十)
“当时的我父亲与你父亲是世交,你的父亲是一个江南铁匠,而我的父亲则是凯世堂的堂主,那时的日子十分闲适——
但在不久之后,噩梦降临了。
漫天火光,尸骨如山,血流成河,昔日的光辉换成了如今的血祭。你我的家族在几日后惨遭灭门——那是听雪楼横扫四方,筹征用地,更何况我们两家曾与苏氏共同抵抗过听雪楼,听雪楼向来狠辣,斩草除根,以防后患。而在我们踏着族人高高堆起的尸体而侥幸存活时,那个听雪楼却在笑傲武林!”江无仇顿了顿,万分激动又归于平静:“但没等我报仇,听雪楼主萧忆情就在三个月后与那个人共赴黄泉了。我本已想休手,可是现在,他又莫名其妙的‘复活’,还改写了《江湖史册》来掩人耳目,说是听雪楼后由南楚代理的鬼话!可我知道自己不会放手了,我不会让我的族人死不瞑目,我要报仇,我要报仇!”一字字铿锵有力,江无仇的目光杀气凛冽,拳头蓦然紧握:“你我都是同样的人,你虽不记得什么,可是却还是要背负这一切。”江无仇勉力笑了笑:“那时不知你的名字,如今为你叫采裳。——采裳,我是江无仇。”
采裳自始至终都沉头不语。
“相信我所说的理由就是你我都是相同的命运,注定为复仇而生的。”江无仇似乎猜到什么,道。
“复仇后你就真的会得到解脱吗?”采裳顿了顿,抬起头凝视着江无仇,双眸清亮透彻:“你在骗我,对吗?”
江无仇霎时怔在了原地,身体不自觉地抽搐起来,更加不敢看采裳的眼睛:“你、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你一直都不敢看我的眼睛。”采裳笑着,单纯无比:“但我相信你是个好人,你所做的一切一定是有苦衷的。你救了我,就算是报答我也会帮你的。”
江无仇对眼前的女子有一种重新的、不一样的认识。
“你真的不是她……真的不是……”他喃喃,抬起眼望着她:“你知道我的敌人是听雪楼主萧忆情,可你知道他是个如何危险的角色么?”
采裳怔住——这个名字不就是自己梦中脱口呼出的吗?却又为何如此熟悉!
“我不怕,我真的不怕。”毫不犹豫的,采裳呼出。
“你真的不是她……真的不是……”江无仇自言自语。
“解决仇恨的唯一途径就只有以血还血么?——那么,复仇后存活下来就真的会开心么?”采裳蓦然道。
“你又怎能体会到那样钻心的痛——”待采裳离去许久,江无仇还伫立在原地,如梦般呓语:“我的手上负满了死去的族人亲友的冤魂,绝无法逃脱。这几年来我变成了一个冷血动物,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为了得到救赎,不惜一切。我的存在仅为仇恨。
我恨我自己,恨我为什么当初不死在家族的那次灾战,使我至今都逃脱不了自己的心。但我明白,我早已不是一个正常的人,我是个毫无情意,封闭了人所有七情六欲且软弱、无担当的懦夫。”未待江无仇自顾自说完,身后一个声音:
“不,你并不是懦夫。”
江无仇回首:“独孤铭?”
“你是个心怀大志的人,有权谋,城府,绝不是懦夫。”
“你不会明白。”江无仇黯然。
“怎么,她相信了吗?”回到正题,那个在赏风亭的主人“独孤铭”道。
“你放心,一切就在意料之中。”江无仇淡然。
“这都是为了你的复仇大计啊!无需如此,难道你不想击败那个人吗?”独孤铭问。
“但我想凭借自己的实力。如今我无用到如此田地,还有什么好辩驳。”
独孤铭忽然停止抚慰江无仇。
是的,与江无仇相似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安慰一个有着与自己相同遭遇的人?
只能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握起复仇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