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女子飞奔而来,推开众人,扑通一声跪在马车前,仰头高喊“青天大老爷救命!青天大老爷救命啊!”
女子这一跪,完全不顾生死,只为拦住马车。
车夫一声“驭!”,又扯了缰绳让马匹向左转了半圈,这次让马车停了下来。沈梦昔母女三人在车内晃了几晃,清风气得撩帘。
就见女子身后跟着一群男人,飞步追上来,拖着她回去,还点头作揖地说:“疯魔了疯魔了,贵人莫要见怪!”
还有一个四五岁的男孩蹒跚着,拉着人哇哇大哭:“不要抓我阿娘,不要沉塘!”
那女子凄厉地喊叫,仿佛动物临死前的嘶鸣,沈梦昔忍不住看出去,那女子布衣荆钗,眼中充满绝望,冲着她伸出一只手,刚喊了一声“救命!”,就被人堵上嘴巴,拖了开去。
沈梦昔心生恻隐,对卢统领示意。
“且慢!”卢统领中气十足、充满威严的一声喝,让所有人都被施了定身咒。那女子趁机又扑到车前跪下,大声地说:“民妇李素娘,有冤情上报!民妇家住本城富水街,夫君周文才是秀才出身,三年前痨病身故,民妇带着儿子,靠着夫君留下的城外的三十亩田地过活,今年,民妇腹部疼痛,日渐变大,至今已有半年,看过郎中,说是腹中生瘤,服了两月汤药,不见缩小,但也不再增大。偏夫家族人说我不守妇道,是与人通奸怀了孩子,还请了个郎中给我把脉,说是怀胎已五六个月!贵人!民妇是生过孩子的,如今民妇腹部坚硬,并无胎动,且仍有月信,腹中应是一个肉瘤无疑!但族长却欺我娘家无人,找来证人举证我与货郎通奸,非要即刻将民妇沉塘,民妇说既然说是胎儿,何不再等三个月孩子生下来再说,他们不听辩驳,不由分说,这就是要夺我那二十亩肥田,才嫁祸于民妇的啊!”
那妇人虽然哭泣,但是字句清晰,言语连贯。沈梦昔听了个大概,就明白,这女人极有可能是得了子宫肌瘤或者卵巢囊肿,长得比较大了而已。
族人中也跪下几人,不软不硬地说:“周氏家族的腌臜事,被这贱妇宣扬出来,实在是丢了祖宗的脸面,也污了贵人的耳朵。此事本是族中琐事,县令老爷也知晓此事,明令族中自行处决。”
此时,且不论世家门阀,就是那些小家族,族长的权力也是不可小觑,可以不经官,直接决定族中成员的生死。通常情况下,官府均不参与家族内部事务。
这时,马蹄得得,一匹马急急驰来,一穿着浅绿色官服的人下马朝着沈梦昔的马车施礼,“下官郑智霖,迎接来迟!请贵人恕罪!”
太平公主带着大批护卫进入信城,那城门守兵机灵地抄了近路,跑步向他禀报,说是有洛阳来的贵人进城,十多辆车,几百扈从。惊得他手中的茶盏都摔了,急忙换了衣服赶来迎接,远远就看到大队车驾停了下来,还传出哭喊声,暗暗叫苦。
郑县令看着街上乱作一团,顿时头大如斗,转身对着那族中管事之人吼道:“还不速速离去!惊扰了贵人,尔等担当得起吗?”
那管事连声应是,一挥手,几个族人又扑上去抓那李素娘。
那李素娘绝望至极,忽然嘶喊了一声,“老天爷啊!”,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剪刀,对准自己的腹部,双眼赤红地瞪着那族中管事,状若癫狂,“既然都说我李素娘怀了孩子,那我今日就剖开这肚子!让世人看看,到底是孩子!还是肉瘤!”
“住手!”沈梦昔急得站起来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孩子惊恐的哭声中,李素娘一剪刀刺向自己的腹部,眼睛怒瞪着那管事,又看看郑县令,看看马车,凄然一笑,用力将剪刀向下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