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呢?”我悻悻地问他。
裳影没有好脸色,他抬眼看我,责怪我的意思溢于言表。如果不是我的出现,弦月就不会有所羁绊,也就不会放弃稍纵即逝的机会来救我。可他一句话也不说,他从我身边走过,径直走向神秘人出现的东厢房。
这让我更难受了。弦月随后跟了上来,他上楼梯的样子心事重重,当他抬起头和我四目相接时,我竟有一些慌张。我支吾着说:“对不起。”
弦月就那么平静地看着我,他也不说话,径直向东厢房走去。
裳影早就将房间里里外外彻底清查了一遍,他现在站在梳妆台前,衣服上粘着腐烂的桃花花瓣,背后是桃枝重重捆扎起来的木床。而他的脚下,桃花花瓣洒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腐烂阴寒的臭味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令人作呕。
这个房间仿佛从来没有见过光,我们一进来就不寒而栗。
裳影丧气地说:“这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我们找了这么久,找到人心惶惶,它竟然就近在咫尺。”
他认定昨晚的神秘人就是桃妖。
弦月也很懊悔,他把店主和店小二吆喝过来,没好气地问:“住在这间房子的人是什么人?”
“你们不认识?难道他不是和你们一伙的吗?”店主很惊讶。
我们摇头否认。
“你们是同一天住进来的呀!”店主说,“你们刚一入住,他后脚就来住店了,而且特别要求住你们对面。你们每次出行,他几乎都会跟着你们一起走,然后一起回来……”
店主的话让我脊梁骨都开始发怵,他的意思是我们一直追缉的桃妖就在我们身边,它每天与我们一道早出晚归,而我们全然不知。
“你看清楚他的相貌了吗?”弦月继续问。
“没有,他每次都蒙着黑纱,直把大半个身子包起来,没有露过面。”
“有什么明显的特征没?”
“听声音也就一二十来岁小伙,其他的嘛……哦,他似乎也有一把和你们相同的剑,用一块青布包裹着拿在手里,剑柄和你们的很像,都有一朵红色的桃花印。”
“他有花舌剑?”弦月吃惊不小。很快他像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说,“你们还记得死在风笙巷的二十来个人吗,他们和柳絮一样眼睛都被锐利的凶器划开。我一直在想,什么样的兵器才能造成如此微乎其微的划痕,使眼球脓而不伤?但我从没怀疑过自己随身携带的花舌剑。能工巧匠打造的花舌剑,轻如鸿毛,薄胜花瓣。唯有它,才能造成如此登峰造极的创伤。”
“现在看来,在我们踏入洛阳城之时,桃妖就已经警觉。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悄然和我们入住同一家客栈,跟踪我们,监视我们,让我们所有的计划还未行动就注定失败。”裳影指着门页上一个被戳成的小洞继续说,“透过这个洞,西厢房尽收眼底,我们的一举一动他了如指掌。”
“这也能够解释落妖镜被盗一事,桃妖刺探到我们已经从城中请出落妖镜,便乔装成黑羽护卫提前盗取。他有花舌剑相衬,有妖力仿照黑羽护卫的呼吸频率和心跳节奏,再利用夜色正浓实施窃取,致使南寒和佐慕产生幻觉揭发对方,他还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桃妖心思缜密,我们太低估他了!”裳影说。接着他们一起离开了房间。
我再次仔仔细细地把整个房间查看了一遍,因为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我。此刻房间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突然有一种置身于自己房间的错觉,这里的家具陈设、布艺装饰都和我房间的一模一样,只是鼻息间缠绕的霉气时刻提醒我这是桃妖住过的地方。我仿佛看到他揭开黑纱后妖媚的脸,我害怕极了。
弦月已经把整个洛阳城的羽衣护卫召集来,我路过他房间的时候,看到那些同样冷若冰霜的面孔。他们黑色的披褂如绸缎一般垂在地上,银色的白发随轻风撩动。他们都是桃城一流的剑客,每个人身上都留着冷漠的血。
弦月站在他们中间,双手交叉于胸,他的每一句话都想带着刀锋,显现着他作为嫡系第一弟子的威仪。
我看着他突然想:昨天夜晚他如果放弃救我,会不会已经擒住了那只让他心力俱疲的桃妖?当他的花舌剑割破桃妖的喉咙时,他回头看见我倒在血泊中会不会惋惜?会不会为我难过?会不会后悔?
但是他在危如累卵的一刹那选择救我,是不是可以证明我在他心中的分量。又或者,仅仅是因为我这张脸,因为花筱——他深爱的那个女子。
我转过身来站在二楼空旷的回廊里独自流泪。我逞强地直视着太阳,让阳光令我疼痛。我不想固执地想下去,没有休止,没有答案。即使思想穷途末路,我还是生着一张别人的面孔。
那些黑羽护卫很快就人去楼空了,他们来的鬼魅,去的也悄无声息,剩下弦月孑然一身站在明亮的窗前。我轻轻地走进去,弦月回头看着我面无表情,他漠然地从我身边走了出去。
空气顿时变得肃杀。
我想,我或许也已经让他觉得累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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