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边缘的法阵闪烁不停,不断出现套着恶魔躯壳的魔人。这些人的反应几乎如出一辙,先是看了看山谷中心正在燃烧的巨大白焰之柱,接着仰望天上裹着白焰激烈争斗的蜈蚣魔怪,再扫视山谷边缘那如野火烧山的尖刺丛林,最后激活法阵身影虚化,直接跑掉了。
只有五个身影离开法阵,向白焰之柱冲去,其中四个身上裹着淡淡的白焰,但包括那个有翅膀的血魔在内,所有人头顶都飘着白焰光丝,与白焰之柱相连。
“那些家伙在叫什么王老大,那就是你吗?”
新生的朱幼楚这么问,高德惊讶之后发现自己也听到了,那是来自吕九眉等人的意念。他想回应,意念一动却像是在沸锅的面条中寻找特定的那几根面丝,根本无法准确定位。
“想跟他们说话?”朱幼楚淡定得像个人工智能:“要么你离开,要么拜托我传话。”
“拜托你?”高德讶然:“你是这座魔塔的塔灵吗?”
之前暗手血塔的魔塔通过血色光丝与魔人关联,发布任务传递消息,那时候高德猜测要么是找专长心灵交互的魔人做这种事情,要么是魔塔有专门干这事的“人工智能”,就如魔法塔的塔灵一样。
“我不知道你说的魔塔和塔灵是什么,”朱幼楚说:“我是人,这里只是我的住处。你这人好生奇怪,进了郡主闺房,踩碎了我的床,把我吵醒了还腆着脸皮不走。若不是瞧你生得高大俊美还像个人样,我早就嗯,不跟你说话了。”
这番话好大的信息量!
高德最先意识到的是她说自己高大俊美,难道在她眼里,自己这身恶魔躯壳并不存在,她可以直接看到自己的本貌?
其次她还把自己当人,把魔塔当做她的闺房,完全是断片的状态。可她又能看到吕九眉他们,听清他们的话,还说能向他们传话。这意味着她还不清楚自己是谁,这里是哪里,却很清楚自己能做什么。
“我想拜托你给他们传话?”高德决定不再正面追问,而是继续观察,先看看她到底能做什么。“让他们退后?如果感觉有问题就马上退出去。再告诉他们我已经搞定了?只是还有些善后的事情没弄好。”
“你退出去?我就传话。”朱幼楚竟然绕了回来,目的就是要高德滚蛋。
“我”高德打量了下四周的暖白烈焰,?摊手说:“烧得这么旺?我哪退得出去?”
“什么烧?”即便是惊讶,这位郡主的语气依旧平淡无奇:“这里又没有火,就是光太亮而已。”
高德顺着她的话说:“那你能把光调暗一些吗?”
“我能拉下窗纱?”朱幼楚叹气?“可这光本来就是你发出的啊。”
这是鸭在跟鸡讲啊!
“你先拉下那个窗纱吧?”高德安慰自己是在跟妄想症患者沟通。
“好吧。”朱幼楚话音刚落?景象便有了变化。
块块黑曜石砖在高德脚下和周围展开?根根朱红梁柱耸立?片片灰瓦铺设,转瞬搭出了偌大殿堂。殿堂形制颇为古朴,与无终宫的殿堂相差无几。不过这座殿堂却不是实质,从地砖、梁柱到屋瓦都是半透明的,仍然能看到外面的身影和山谷的景象。
不过随着殿堂铺开?高德感觉钳制着自己这根灯芯的“吸力“消散了大半?他可以把自己的魂火收敛起来了。
漫天焰光骤然消去大半?只剩天上的蜈蚣魔怪和山谷四周的尖刺丛林还在燃烧?整个山谷像是从白昼瞬间变为满月之夜,原本魔塔所在的中心显露出清晰形貌。如抵天高楼的褐红高塔和飞舞盘旋的尖刺荆棘都没了,只剩一截黑曜石台基?以及搁在台基上的半透明殿堂。殿堂中两个身影异常清晰,一个是还裹着白焰的“王无敌”,另一个则是红裙少女。
正顶着魂魄沸腾般烧灼感呼叫的五个人同时止步,他们收到了“王无敌”发来的信息。
“大人果然胜了。”李蓉娘的反应并不激烈,不知为何她很笃定。
“老大真是神人啊,竟然把整座魔塔都烧了。”夏侯老头松了口长气,又暗暗嘀咕:“还以为有机会投进这火里把恶魔之力彻底烧掉呢,看来这辈子我做魔人是老天钦定的。”
“那个女子莫非是楚娘子?”鹰爪庞还在关心事情的进展,“他们是在对峙吗?哎哎痛!”
额头多了只眼睛的血魔掐着巨爪血魔的耳朵,火眼杨的呵斥循着疼痛传去:“你能啊你!敢把老娘丢下!你出了事谁来养我?”
“让你别进来你非进来干嘛啊?”胖子员恨铁不成钢,“我就是进来看看,万一出了事你还能在外面照应!哎哎王九,情况怎么样?”
像血色蝙蝠人的王九吕九眉摆手,示意自己也不清楚。她也紧张盯着殿堂里的两个身影,以为大战还未落幕。
半透明的殿堂里,高德身上的白焰缓缓收敛,最终贴在身上变为淡淡白光。
此时再用超脱视野看,他终于有了发现。
就在朱幼楚的小腹位置有团淡淡白光,努力分辨,那竟然是个小小的雕像。雕像是个红裙少女,与此时的朱幼楚一般无二。雕像细致到纤毫毕现,跟他捏的恶魔手办没什么区别。
看来这个手办才是朱幼楚的本体
“你怎么还不出去?”朱幼楚竟然感应到了他的注视,侧身说:“你的要求我已满足,再不出去我可要叫非礼了。”
“郡主啊,”高德叹气,“我出不出去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殿堂之中还有团模模糊糊的云雾,就在刚才说话时,云雾翻滚,凝作尊神像,竟然与高德的血魔步卒形貌一般无二。高德一看便知,就如在血怒原野里击败血魔狂怒者后的变化一样,他夺到了这处灰境的权限。
“啊”朱幼楚终于显露出一丝惊讶之色,“你这人呢怎么如此蛮横无礼,竟然强占我的闺房。”
说归说,语气和表情却看不出有多愤怒,似乎逆来顺受惯了。
“郡主啊,”高德残酷的点出现实,“你现在并不是活人了,准确说你连人都不是了。”
“越发荒唐了,”朱幼楚薄嗔:“不要以为你生得俊俏我就不与你计较,你——!”
下一刻,她手抚小腹,如幽魂般飘着后退。
“有主的手办,”高德颇为遗憾,“主人还是自己,那家伙竟然把自己捏成了手办。”
刚才他尝试着伸展感知去碰触朱幼楚肚子里的手办,想试试看能不能收到自己的手办库里。按理说只有这么独特的手办,才配得起自己烧毁暗手血塔,夺取灰境的巨大功绩。没想到他的感知并未穿透身体,而是如无形的手按在了人家的肚子上。
“我可真要怒了啊!”朱幼楚淡淡的发怒,旋即僵住。
“对啊,我其实不是人。”她缓缓蹲下,恍然大悟,“我记起来了,我不是人,只是真正的朱幼楚融在血晶里的残魂。”
总算认清现实了
高德松了口气,正以为可以愉快的交流了,没想到这个手办朱幼楚竟然顺势躺在了地上。
“那就没我什么事了,”她怠惰的道:“我继续睡了,公子你随意。”
黑曜石地板荡开涟漪,如沼泽般将她缓缓淹没。随着她渐渐下陷,那部分地板也由半透明变为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