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征战让他无暇顾及,无暇思考,可一停下来,他脑子全是九公主无助的哭叫。
他安寝时候躺的笔直,双手放在小腹上,呼吸匀称,而九公主满床打滚,将他挤的只有方寸之地,只有搂着她的时候,她才安静乖巧。
她喜欢蜷着身子凑到他跟前,在黑暗中手指抚摸过他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唇,温柔细致的勾勒轮廓,如羽毛般。
据说是她幼年时候,跟着母妃睡觉养成的习惯,在黑暗中用手确认完才有安全感,才能入睡。
他能想到她得知有孩子的欣喜,也能想到她的惶惶不安。
她该承受多大的压力。
他呢。
他痛恨自己,鄙夷自己,厌弃自己。
迎着风雪,他衣衫猎猎,拼命往定江边冲去。
才行了三十余里,前方探路兵骑马匆匆来报,“北朝正在过江!”
谢宥一大吃一惊,忙问确切消息。
定江边已被封锁,镇守江边的数千人被控制,北朝军还在有条不紊的过江。
谢宥一想调转马头回定州,刚拨转他就紧紧勒住马缰,那随他征战多年的马儿,在长夜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
回去搬救兵吗?
没用。
咬咬牙,他一夹马腹向前奔去。
贺兰雪行不是狂暴之人,和他和谈,还能争取一点时间。
就算攻占,他也希望贺兰雪行能兵不扰民的攻占。
他能做的只有拖延,谈判。
事实出乎他的意料,带兵来的不是贺兰雪行,而是元恪。
两军明知要碰面,却没分毫放慢行军步伐。
元恪勒马,身后兵锋整齐肃穆,见到谢宥一,他上下打量,点头微笑道,“许久不见。”
谢宥一也勒住马,“陛下莫再往前。”
元恪笑,“见到你,朕也不必往前了。”
谢宥一不解,却并未询问,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二世子和叶孤水都不是糊涂人,不出一个时辰,必然能能达成短暂的共识一致对外。
元恪翻身下马,潇洒极了。
他果然吩咐人停步扎营,闲适的坐在篝火边,从袖中摸出一段红线,手法娴熟的开始编织,一枚精致的同心结在他修长的手指下生成。
谢宥一坐在火堆旁边,心神不定,一方面原因定州城,一方面疑心元恪为何如此淡定。
不像元恪的风格。
远远的传来呼喊厮杀声,他更坐不住,来回踱步,他翻身上马去看个究竟,可他一拉马缰,元恪眼皮子便抬起来,要笑不笑,“你自去,朕便一路踏平此地。”
其中必然有事情!
他猜不到,猜不透,焦心忧心又不敢轻举妄动。
“捷报捷报!南朝陆修毅半个时辰前被射杀于定州城下!元亨将军全歼六千人!”这个夜晚成为他一生痛苦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