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岁月易过,十月天寒,纷纷扬扬落了第一场雪。
前线捷书频传,今日是我军又占领了某某州府,明日是我军又收编战俘若干,形势一片大好,让南朝诸位将军不禁怀疑元恪是不是驾崩了,不然为何北朝军如此消极不抵抗,一打就败退?诱敌深入也不像啊。
战情出现转折是在十月八日这天。
这天萧越正坐在庭中皱眉看太子来信,正提笔欲写,百里牧连佩剑都未摘的闯了进来,惶恐颤抖着嗓子匆匆说,“陛下,元恪从云岭关攻下来了,已占领平州!”
萧越大惊,连墨打翻都未注意,忙冷声问道,“三世子呢?”
百里牧嘴唇动了下,眉宇间浮现痛苦,“圣上!三世子带了二十万大军,元恪竟然能攻过来,三世子并无一字来信,若非被元恪全歼,便是……便是……”他一咬牙说出来,“便是叛变!故意放元恪下关!我们刚才收到消息元恪领兵奔来……”
事情的真相不言而喻,若是败退,萧铮之必然来信求援,提醒二州。
萧越犹自震惊,百里牧单膝跪地,“请陛下速做决断!”
只一瞬间,萧越问道,“还有多少人马可用?”
百里牧痛楚道,“不足三万。”
萧越身子晃了下,生生立住,脸色阴沉。
局势不受他的控制了。
他大跨步就要出门,“拿戎装!”
他满面寒霜,从未这样震怒。
谢昭容早已听见,吃惊之余,她顾得不有外臣在,忙提起裙裾奔出来,脸色苍白一片,颤抖着手拉住萧越衣袖,“你要去哪里?”
萧越低头看了她一眼,“我去杀元恪。”
他说的波澜不惊,好像在说要去吃饭休息一样。
她扑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哭泣道,“你不能去,危险!”
倘若三世子真的叛变,他这一去,绝不能生还。
百里牧也痛苦道,“陛下!元恪带了至少十万兵马!万一……万一……他和三世子达成什么协议……”
萧越眸色一震,闭眼半天,“难道是天要亡朕?”
百里牧大骇,“陛下何出此言!等谢叶二将军领兵过来,我们定能杀的元恪片甲不留!”
萧越惨然一笑,“我们,怕是等不到了。”
元恪敢攻过来,必然用兵力牵制住离的最近的谢宥一叶孤水。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哭的眼睛通红的谢昭容,将她鬓边发丝拢了拢,沙哑道,“朕问你一句话,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跟朕走。”
谢昭容身子一震,她立刻懂了他什么意思。
留在这里,元恪自会找到她,她还有一条活路。
跟他走,若兵败,他必不忍辱偷生。
她眼有泪光,敛起裙裾,庄重跪拜,“天子妃嫔,岂能别君偷生。”
十月初九,昭武帝带三万人退云梦泽。
十月初十,燕明帝自平州直奔云梦泽。
十月十一日,北燕五万人马,南昭三万人马,在云梦泽开展了激烈的遭遇战。
是日大雪,搓棉扯絮。
这场战争远比去年的惨烈。
云梦泽上尸首横野,厮杀声此起彼伏。
八月十四日,南昭仅存的一百余将士像钢铁城墙,将天子紧紧护住。
白雪茫茫,两方都筋疲力竭,谁也不肯进攻,谁也不肯后退。
南朝士兵眼中是坚毅悲怆的视死如归。
北朝士兵眼中是建功立业的狂热嗜血。
终于,北朝军队开始轻微骚动,迅速分开,一位身材高大的将军大踏步走出来,冲着前方喝叫,“萧越出来!”
南朝士兵怒气勃发,“放肆!何方卑贱小人直呼我朝圣上尊名!”
那将军仰天大笑,“死到临头,嘴还挺硬!老子一会挨个割了你们脑袋!”
南朝士兵早按耐不住,一脸怒容冲上前去,被百里牧生生喝回来。
百里牧一张年轻的脸早已冻裂,眼睛红肿不堪,声音沙哑,却威力仍在。
萧越将昏迷的谢昭容往他怀里带了带,朗声询问,“来人可是元亨。”
平平淡淡,不怒自威。
那粗莽的将军听见这声音,不由自主瑟缩了下,壮着胆子道,“是……是我!”
萧越道,“进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