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淑媛已经许久未来过甘棠宫。
这天风大雪大,到了晚间仍在搓绵扯絮,纷纷扬扬。她唤了一个小丫头举着宫灯,深一脚浅一脚往甘棠宫去。
甘棠宫宫门紧闭,小丫头敲了半天才敲开,还未等内监说话,小丫头已经悄悄递上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两人畅通无阻的来到寝殿,一进门药香满室,紫檀架上放着大盘,盘中有十多只佛手,娇黄玲珑的可爱,花梨木大理石案上放着一只美女耸肩瓶,瓶里插着几枝梅花,纵横而出,好似胭脂染就,清香袭人。
这样温静安宁,谁能想到里面躺着一个将死之人。
桔梗搬了只绣墩放在榻边,吴淑媛施施然坐了,隔着纱帐,她微微垂首问道,“姐姐好不好?”
容贵妃强忍着咳嗽,可哪里忍得住?只会咳嗽的更剧烈,好半天才道,“如果我好,妹妹也不会来了。”
闻言,吴淑媛轻笑,“是,姐姐说的对。你若好,我便不来了。”
帐里传来幽幽一声叹息,“我已行将就木,虽然未见妹妹,但可想而知,人逢喜事,妹妹定然光彩不减,犹胜往昔。”
吴淑媛笑,“我能有什么喜事?”
容贵妃咳嗽了几声道,“妹妹做事向来天衣无缝……那元济寺马厩旁边……并无观音杉。尚俭门起的只是小火,哪里需要朱雀门调兵过去……你千算万算,偏偏没算到三世子从朱雀门过……”说完这几句话,容贵妃又开始猛烈的咳嗽,似要把肺都咳出来,好半天才缓过来,帐内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是,她千算万算,偏偏没算到自己这好儿子从朱雀门过,坏了她的计划,没能一举要了那小贱人的命!
吴淑媛摩挲了一会儿腕上莹润的镯子,缓缓道,“随姐姐怎么想。我过来,姐姐想必也知道是为了什么。顺便,送姐姐一程。”
听了这诛心的话,容贵妃并不恼怒,好半天道,“我去之后,还请妹妹多多照顾钧儿。”
吴淑媛惊诧的笑,“姐姐该不是病昏了头,托付错了人罢?”
容贵妃自顾自说,“妹妹定会全力帮助钧儿。”顿了顿,她轻笑,“早些年我在凌州的时候,便听说高帝曾许了门亲事……虽无……虽无婚书……咳咳……却有信物……”
不等容贵妃说完,吴淑媛匆匆打断她的话,“前朝的事儿,做不得数了。”
容贵妃笑,“如今看,是做不得数了咳咳……妹妹过了这一身病给我,在这儿坐这样久,不怕吗……”
吴淑媛起身,在榻前轻轻走了几步,手指放在香炉边,将那袅袅升起的烟气打散,“我怕什么?你都不怕。我不过……把你用在先皇后身上的法子用在了你身上。姐姐,天道轮回。说起来,我们联手的真是天衣无缝呢。”
得知容贵妃被禁足,吴淑媛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铮儿要登上皇位,最大的阻碍就是太子。二世子虽是嫡出,然而后天残疾,定不能执掌大宝。只要谢昭容生不出孩子,铮儿这皇位只是早晚的事儿。
容贵妃恹恹道,“我从未想过亲手害她。毕竟……心疼总是有的。”
“是,你不会亲手害她!你悄悄带她出宫,又叫人无意传话给我,不就是想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吗?现在这个结果,姐姐满意吗?”顿了顿,吴淑媛放肆的娇笑,“一定特别满意。你都没想到她竟然有孕,我也没想到。你怕的就是她有孕,威胁太子帝位!如今,她再不能生产,我帮姐姐一绝永患,一劳永逸了。”
吴淑媛稳了稳步摇,又徒手捏了块香随手丢香炉中,轻轻吹了吹指尖的粉末,“我害她,只为了扳倒你。你倒了,我自然和她亲如姐妹。”